耳边铃铛声响起。
穆君蓦地睁眼。
“呦,回神啦城主大人,天黑了哦。”跪坐在他面前的女子挥挥手,似要把他的魂给召回来。
女官打扮的可人笑的一脸狡黠,她把头发挽起,用一根细木棒固定住细细看来,那木棒上还刻着花纹,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穷酸。
她伸出右手来,左手执起衣袖的摆子,慢条斯理地小心斟着茶。那细瘦而又皎白的手腕上系着玉制的铃铛,那是他亲手做的铃铛。
般般入画,皎若秋月,好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图。
可是再定眼一看,面前的可人其实早已变成了两鬓泛白的老妇人了,虽风韵犹存,但早已不富年轻时的美貌。
“朝夕。”黑发的男子原先一直撑着下巴,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然后反应过来看向窗外,那一轮明月正挂在半空中,亮的吓人。“我居然睡着了”
“是呀,真是神奇哩,你这一心想着治理城邦的大忙人,居然也会有偷懒的时候。”虽年已及艾,但朝夕一如既往并不忌讳穆君的身份,要知道她小时候甚至还敢掐他的脸虽然那是极久以前的事了,“你从那甚么极乐、还是叫极苦来着的教派里领回的孩子,我已经把他安排好了。”
“那孩子还真是个妖孽,刚来这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和卫兵队的那些孩子打成一团了。”上了年纪的朝夕女官看好戏一般冲他比了一个三,乐呵呵地笑着,“我来的时候还刚刚打了第三场架。”
哦,是字面意思上的打成一团呢。
穆君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会回事,他不在意地倾身,执起茶杯细细品尝。“肯定是卫兵队的那群皮小子先动的手。”
朝夕“我还挺喜欢他的,那眼睛是真的漂亮。”
穆君手微微一震,撑开扇子遮脸冷笑“呵。”
一个看着自己父母死却无任何反应的小鬼。
“你喜欢,那你养他呗。”城主知道他的女官为什么突然开口说这话,自是不愿驳了她的暗示,“当年你打定主意不嫁人的时候我就劝过你,收个养子或是养女,这样等你白发苍苍、满脸褶子、手抖得连路都走不动的时候,好歹还有个人给你养老。”
“城主大人想讨打是不”
嘻嘻哈哈的欢笑声,随着时间越发地模糊,只余挂在房梁下的风铃,依旧被风吹响了清乐。
城主大人听着耳边的风铃声,一个人自得其乐的倒上一杯小酒慢慢品着喝。
天守阁二楼的门户大开着,清风徐来,墨色的夜空中,一轮明玉盘挂在天上。
如果现在不是身处于高楼琼宇之中就更好了。
穆君曾经作为人时感觉最舒坦的事,就是随便一处青葱树林之中,点一堆篝火,啃着洒上大料的烤鸡,身边再来一二小友一起边碰酒吹风,边胡天侃地,就着朗朗明月,尽情潇洒,这岂不快哉
如现在这样一人空对着圆月独自饮酒,反而只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不过现在不如以往,今昔非比,都已经不是人了,不能强求。
其实仔细想想,他现在所处境界和刚刚的祈愿也差不离,看
青葱树林屋外一颗干枯的樱花树独木成林;
篝火屋里点着一堆胭脂烛;
烤鸡为人时吃的是烤鸡,现在当鬼时嚼的是烤肉;
酒手中浅浅一杯泛着琥珀色的光;
小友
穆君诡异的沉默了。
想想看他自成鬼后认识的,能谈得上话来的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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