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小幅度点了下头。
那车门就像她不想再看的书籍封面,缓缓被盖上了。
车身逐步启动加速,灯影夜色在后视镜中倒退。
徐嘉阖上双瞳,司机却突然猛踩刹车。
惯性推开她眼睛,她扭头向外,陈彻单手正扣紧窗沿,气调不匀地凝视她。
“嘉嘉,我”
徐嘉余光后顾,估量车子从起步到这里开了多远距离。
司机半是疑心半是生趣,挂着笑意旁观这对男女。
好像过了几个小时那么长,陈彻说“你回来吧。”
从平城追到北京,又从景山追到胡同口,言不由衷一整晚,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想把最干净的那块血肉拿回来,是共生互利也好,被寄生蚕食也罢,总大过切除割离后的遗痛。
徐嘉仰脸看他。
那只手越过窗沿摊开到她眼前,掌纹沙漠落一枚戒指。她有一瞬的灵魂出窍感,飞出躯体看这具空壳要如何选择。
“回来吧,”陈彻说,“回我身边。”
语罢他格外强横,不由分说就反掌将戒指嵌进她掌心,五指锁入指缝中,紧紧攥着不肯放。
“我欠你那么多时间”
“我补给你。”
徐嘉垂下眼眸。
也不是故意为之,她是真的不会回答。
陈彻等良久也等不到回音,掀起嘴角让自己笑得尤为自然,五指游出后揉揉她头顶,说了句听来很真实的承诺“不勉强,我慢慢等。除了你我不等别人。”
纠错路上,该抓住的都抓住了,却总有种遗憾藏在心室脉络里时不时伴痛跳动,所以他说,你给我个机会。
哪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也好。
徐嘉回到学校,隔日即是双选会。
大大小小来了不少医院代表,北风里五彩帐篷林立,不少毕业生来回穿梭,这家不行就试下一家,十几年寒窗换一份简历,是好是坏由不得自己定夺。
她想感受一下氛围,于是在下课后去了会场。
省立的摊口格外抢手,其实也只是形式主义,每年想进省立的医学生大不乏人,完全不消他们“纾尊降贵”。
徐嘉逛一圈正要走,转身的刹那撞见容骞然。
他们在这点上挺投机,力争上游,不甘落后。
她才发现他换了副眼镜,镜框更细,显得他愈加斯文风雅。
“来了一趟,什么感想”他们朝喧闹之外走,容骞然噙着微笑问。
“没太多新感想,就业难,这点我早就深刻了解了。”
“其实凭你的成绩,应该比他们要简单。”
徐嘉没接话,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容骞然望着她的时候,眼神总是这么考究,目光凝聚在她脸上,容不得外物侵扰。
“但是我也得提醒你,过半年选导师,竞争不比这个小。”
徐嘉颔首,淡然自处道“我明白的。”
“多的是有钱有权有关系的,说得不好听点,最后想留置大三甲,没准还是得靠走后门。类似你这样手握科研经验、奖学金,有真本事的学生,不一定就能拼得过他们。”
他说得很直白,并且很现实。徐嘉没觉得不适,安静地照单全收。
时节欲小寒,空气连尘埃都冻成了冰沫。
容骞然站在其中,一件厚白外套,难得像冷调画里唯一的一点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