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像被警察铐捕的窃贼,挣脱不开,再回神时已随他上了出租。
陈彻的手很炙热,她渐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上了车也不报地名,他只说“您就朝前开”,像是私奔一场流途。
司机健谈,陈彻入乡随俗以京腔奉陪。
“我说小伙子,您好歹报个地儿。”
陈彻斜觑徐嘉气冲冲的侧脸,笑问“您知道景山离这儿远吗”
“景山呐,啊还真不远,不过这大晚八岔的您要去啊一忽儿就关门啦。”
“没事儿,您就开过去吧。”
对话给徐嘉听了个全乎,她惊愕地说“去景山干嘛”
陈彻不言声,挪了几寸凑到她咫尺,气息递进她耳门,“几年前就想带你去了。”
她瞬时被热气饕餮吞噬。
景山是不远,车没行几分钟就抵步。
故宫夜场浮华洗尽,文物词笔在云烟底下憩息,无声诉说前朝。
售票员给票前提醒,还剩半个小时关门。
陈彻无所谓地敷衍两声,徐嘉都觉得他根本没听进去。
走了几百米,她冻得不行,环臂在夜风中打颤,腹诽他破财买罪。
陈彻发现后不动声色地将她带进怀里。
路上人迹稀少,能遇见的都只出不进,独他们是逆行异类。
不知是何时起的头,陈彻开始给她讲自己这一年的境况。大至和巨头的合约、购股投资,小至内部鸡皮蒜毛,除了老本行又兼容了哪些新项目,将来打算再广开什么财路
他语气一直格外平淡,轻描淡写得像陈述他人的事迹。
徐嘉听了许久,很偶然地想到,他好像没提姥爷的事。
他们摸黑探路上了山,一回身就是都城夜景。
坐地中轴线,京师锁钥湮没在灯海里。
徐嘉有一瞬间的心荡神怡。
陈彻坐在万春亭横楣,斜靠亭柱凝视她的背影。
“那边就是北海。”他点了根烟,指向璀璨中一处平静的蓝色。
徐嘉闻声,慢慢退到他身边,隔了些距离坐下。
夜直击人心最深处的情绪。
她也抽出根烟点着,片刻后问“这算什么呢”
“你希望它算什么,它就是什么。”
徐嘉摇头,带烟灰颤颤而坠,“我是很悲观的,想到的都很消极。”
陈彻叼着烟,坦然挨紧她身侧。他解了大衣笼住她,又将喜糖包搁在腿上。
静谧中,三两下拆糖纸的声响。
徐嘉一仰脸,被他塞了颗白巧进口,随后看他在烟雾里头笑,问吃完还消极吗。
白巧化开的热敷上眼眶,她拧过脑袋,又气又叹“你真是”
“我真是什么”陈彻拿下烟,抿糖一样抿她耳垂,“我在哄个兔子。”
“嘉嘉,这一年怎么说呢,上头时局越来越不好,公司时顺时难,最不好熬的时候我老想你。”
徐嘉把他惹出的酸意逼咽回去,“陈彻,你别再说这些话了,你给我留条后路。”
陈彻不禁笑,“我不想给你留。”
“你为什么不想想呢你的家庭跟我的家庭,我们之间那么多隔阂龃龉,我们真没以后。其实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要,离开了也一样,你好好的,有我没我都行。”
陈彻喉咙倏尔哑住。
不为什么,就为她这段话的前半部分,他一点否认能力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