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嗯”了一声,无比渴望这场对话能迅速终结。
其实不是完全没有冲动,她也想抬起头驳上几句。
但这三年来她养了一个习性,父母面前懒得辩、懒得争,宁愿苦闷是打碎的牙往腹内吞咽,也不奢求他们能真正体贴。
她觉得他们像是咬定了,就算她这段时间能稳定地安好,过段时间必定还会横生枝节。
没救,她想到这个词,总结他们对自己的看法,应当很合适。
之后又东扯西拉半小时,徐大为终于以一句“要回学校”结束这场令她难捱的言语鞭笞。
他们走后,徐嘉蜷回被子里。
清亮鸟叫、畅快脚步声,很真实很日常的世界,但她听着听着,眼泪就滚了下来。看谁都觉得比自己幸福快乐,都觉得他们没有压力,令自己无限艳羡。
徐嘉哭了许久,钻出被子俯身在外衣口袋里摸烟。没来得及触到烟盒,挨着指节的手机倒是一响。
拿出手机,来电的是陈彻,她胡乱擦掉眼泪接应。
“喂。”这一声极度冷静,听起来和寻常无异。
陈彻大约是在室内,话筒里的背景僻静无息。他略过招呼直接问道“今天有课吗感冒有没有好点”
徐嘉平淡地应“有课,还好。”
“嗯,有课啊”他停了几秒,像是在思忖,话筒窸窣两下,或许是他耳根的头发擦到了手机,“晚上呢约你看电影。”
徐嘉沉默。
陈彻把语调放轻,“beg aga,一部口碑不错的电影。”几年母语环境的历练收效不错,他念英语时会带着较为标准的英腔,板调很正,听来是英式的严肃正统。
徐嘉呼气,口吻轻松地答“行啊,这电影我知道,值得一看。”
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她接着发问“然后呢”
“嗯”
“然后做什么”徐嘉仰头,天花板苍白一片,“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寝室。”
陈彻那头有火机的响声,他点了根烟,伴着吐气声笑,“徐嘉,你什么时候这么坦率了”
“打直球不好吗”徐嘉也笑,但笑得没有任何滋味,“我今天心情不错,就想打直球。”
陈彻拇指捻捻手机屏幕,回道“先看电影吧,晚上我来接你。”
“行。”徐嘉应完,不假思索掐断了电话。
电影是去年就发行的爱情文艺片,直到今年才引进国内,上映后好评如潮,业内不少人士评价,在其中找到了深刻的共鸣。徐嘉本来对文艺片不引为趣,只是这电影的宣传海报没来由令她铭心。
晚上又下起阵雨,她撑着伞抽烟,面前两人高的海报中,老爷车前相视而笑的男女主角在雨中颇显浪漫,情意绵绵。
徐嘉看入了神,陈彻买完咖啡回来碰她胳膊时,她不由一怔。
“现在进去吗”陈彻看了看放映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进场。”
周围人影纷纷,伞花齐绽。
徐嘉咬着烟拿过咖啡,摇头,“等我抽完。”
陈彻看着她正经的表情,抿抿唇,而后轻笑。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巧合,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
凯拉奈特莉与马克鲁法洛各执一杯咖啡,并肩而站。
而此刻的徐嘉和陈彻,亦然。
特殊电影有特殊受众群,这场来看的大多都是情侣,成双成对地落座后,他们才施施然检票进场。片子节奏很慢,像夏日阵雨,不知道何时会落,落了也不急赶着停,洋洋浅浅,洒在漆黑的影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