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西席长得丑一点也不至于如此, 到底见了一面打发走了。
十安等了几日,宋景和这回请来了个女先生。乍一看平庸无奇, 不过盯久了也耐看,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眼尾微挑, 不过是个单眼皮,往日里若是眯着眼睛便总觉得没有神。
白日里两个人读书写字, 傍晚若是兴致好便教她抚琴。可这世间干什么要是有天赋那就都好说, 十安偏生对弹琴无天赋。这位女先生姓刘平时大家便都喊她刘先生。刘先生教了一个月,见她确实受折磨,便让她换了笛子。
今儿傍晚院里槐树下抬了凉榻, 十安如今半躺着满眼都是碧绿的树冠,染了橘黄的光晕, 似乎看着更加热了。她扇了扇风,轻薄的衣袂垂到了地上,人影寥落, 屋脊上落了几只小雀,刘先生何时走到她身边竟都没有发觉。
她腕上换了新的镯子,松松搭在腕骨上,淡青的脉络在晰白的皮肤下微微现, 这般迷迷糊糊的时候刘先生从上往下丢了根笛子给十安。那紫竹玉的笛子掉在她的肚子上,十安身躯一震,后知后觉拎着坐直。
“这是刘先生的笛子吗”入手温凉、轻巧。十安好奇,双手还给她。
刘先生摇摇头,抬手道“你学笛子,我送你一支。”
她的声音不如十安的音色清,反倒是微微低沉,这般一说,十安犹豫了。应聘来做西席的束脩不过三十两。
可这笛子怎么看都要超这个价了,笛子上缀了一支米白的小流苏,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她低头摩擦着光滑的笛身,刘先生便从上往下看着她的那双手。
“这有些贵重,先生送我,明日我送先生一块暖玉,不能白要了刘先生的礼物。”十安说。
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回应。
十安抬眼,高她一个头的刘先生似乎神游物外了,但看着她手上的笛子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先生心爱之物吗”
有小丫鬟搬来小杌子,两个人相对而坐,茶几上摆了解暑的凉茶。晚风不必白日燥热,随着渐沉的夕阳,隐隐有些凉快起来。
“算不得心爱之物。”她低垂着眼帘,慢慢道,“旧时家道未中落,家中的琵琶琴笛萧阮多有是珍品。后来出了事情,能变卖的都变卖了,此物却是最为便宜的,便独独留了下来做个寄托。”
十安对刘先生知晓的并不多,平日里这人倒是和善,今日这般伤感的时候几乎见不到。她便让人端些时兴的糕点果子。
“先生吃点喝点便是,若是今日心情不好,就明日在学旁的东西。”十安把凉茶推给她。
刘先生看着她那只手,半晌笑了声“你这双手若是抚琴,必然好看。”
十安动作一顿,低头看过去,手指纤长,指甲剪得圆润,指尖微微泛着粉色。不过翻个面,乡下切菜切出来的刀伤痕迹还在,虎口半边蔓延到手背上,月牙的形状。
她把十安的手抓住了,比十安大好多,骨节分明。
十安乍一看只觉得手上的茧多,不过被她抓住之后渐渐地感觉便不对了起来。他收拢手指,握成了一个拳。十安抽不出,怔怔看着他的脸。
那张平庸的脸上这时浮现出一丝笑意,笑容明媚。
“不过你的手没有力气,怕拨不动琴弦。”刘先生说话变轻了,十安微微蹙眉,就见她松了开。自去取琴,树下铺了席子,她的手搭在琴上,琴声如流水倾斜而出。
刘先生背挺的直,十安吃着松云糕看了会儿,下意识想到宋景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