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新的道历年,妖族与邪修跟雨后春笋似的越冒越多,奉行“恶心你一下就跑”原则,三天两头来撩闲,偏生跟打了洞的耗子似的摸不着边,人族正道修士们不胜其烦,又提心吊胆。
到隔年又一场雪降下来时,正道修士们已经习惯了。
再一年,习惯转变为麻木了。
若是上白玉京买三两“醉春生”,众人都会习惯性地小酌一杯,互相问候“今儿邪修赶尸的去府上问候了未”
“当然来了,跟点卯似的,我徒弟都没这么勤快。”
“巧了,妖族也该上我这儿来折腾了,喝完这杯我回去了。”
大家唏嘘一场,各自分散。
风从山海柱那头席卷而来,吹湿了一片山头,揽月居里的花树紫了又白,白了又紫,被威胁的小树苗谨慎地挪着寸,艰难地生长在灵气充沛的小院里,怕不小心长得太快,会被掘了根。
终于在又一个新年,大雪刚盖满山头时,魔族大军踏破了北境的第一道防线
妖族终于等到成熟的时机,买了修仙小报的头条,光明正大地宣布自个儿死灰复燃了。
北境魔族突进,背后妖鬼丛生。
前边儿打得你死我活,妖族邪修又火中送碳。
如陆汀迟所言,中洲乱了。
持续了百年的太平日子,被几年前那道划破天际的惊天雷给震碎了。
大概是那位睡了百年的大妖之后终于接受了爹妈都没了的事实,开始正儿八经地复仇了。
已经消失在千妖图鉴里的妖怪从地缝里钻出来作乱,邪魔外道跟在后面点火,好在妖族和邪修小打小闹的撩闲时各门派都做足了准备,也没方寸大乱。
只是妖族和人族痛恨彼此,千年前两族就缠缠绵绵地打了几百年,最后于云谷一战,妖族几乎被赶尽杀绝,好不容易养精蓄锐东山再起了,抓到凡人也不会手软,但凡没有被修仙者庇护的城池村镇,都逃不过一场屠杀。
跟在妖族身后的邪修们不慌不忙地捡着遍地残尸,施阵作法,炼尸聚怨。
被驱赶的走尸遍地,人间一时成了炼狱。
浮云阁内上课的小弟子们也长大了,见到这样的消息,一时后背发寒,沉默下来,被门派师长们细心呵护着的天真渐渐剥离,不再嬉戏玩闹,咬牙刻苦修炼起来。
方拾遗从浮云大殿里走出来时,天空又飘起了雪。
几位长老纠集了各峰的几位大弟子和一些执事长老,讨论了一番。现下山下大乱,各大门派世家不可能坐视不管,正好趁这个时候,该让小辈们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了。
大殿外是片极阔远的广场,置着一方青铜巨鼎,上头阴刻着山川河海、日月星辰、生灵草木,平日总有弟子在巨鼎附近切磋修炼,今儿下了大雪,便冷清了许多。
飞檐之下站着个人,方才一路来撑的伞被只大猫衔着,侧对着方拾遗的小少年怀里抱着只手炉,睫羽纤长,眉目如画,一只手伸到房檐外,接过几片雪花,雪花落到他细白的指尖,却一时没融化。
修仙者大多不畏寒暑,小少年却在厚厚的衣裳外又披了件狐裘,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像是要随着这场雪一起化了。
方拾遗抱着剑看了会儿,笑吟吟地开口“哟,这哪来的小美人,被雪观赏着呢”说着,他走过去揉了把少年柔软的头发,“都看了几年了还不腻手捂捂,该冻坏了。”
孟鸣朝缩回手指,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