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胜最初是不太相信的,那个对他而言就像山一样的师傅,却被孱弱的弟弟一剑劈得手足无措。是、是假的吧就好像一场梦,高大的男人被缘一手边的木剑轻飘飘地压制住,仅仅在短暂的呼吸之间。
劈,砍,刺,那些他练习过千万次的动作,似乎都在一瞬间被缘一掌握了。
缘一拿起刀剑。
缘一就是刀剑。
而他,仅仅只是个刚刚踏上门径的学习者。他从山下往上张望的时候,缘一就站在更高的地方看着他何况这样的人依然会进步呢
他,该高兴才对吧缘一有了长处,自然不会被父亲被大家轻视了吧那这样,那些被他所夺取的注目和亲情,缘一也能有一部分了。
他发自真心地高兴起来,尽量让内心那一点点小小的阴暗埋藏在角落里。毕竟无论是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从出生起岩胜就明白他们之间的差异性,偶尔他会因为这点不公为缘一打抱不平,但很快他的不平衡就消弭于大环境了。
他的心思是不能和父亲和大家违抗的。
差距是客观存在的。
甚至不断潜移默化地让他感到习惯。
他不断的强调是没有用的,口头上的东西毕竟和心里想的是不一样的。他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一点不公平他是受益者,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感到愧疚或者自责。
嘛是不可抗力安排的吧他能为缘一做些什么呢他对缘一好一点,但是别人并不会顺从他的意志。
但现在,情况似乎从细微处开始改变。
巨变始于微末。
02
天气转凉,有雨。
木屐扣在石板上,步伐小心翼翼。樱花瓣随细雨飘落,轻薄如纸,窸窸窣窣铺在小道上。雪代夫人进去说话了,留下常子在外边的木廊上坐下。
她身上带了一串辟邪的菩提珠,一些包干花的小袋子,还有盒子。盒子里发出蟋蟀的叫声,她把盒子打开,蟋蟀跳到走廊里,沿着横纹一直往前跑。
这只是她偷偷抓住的,身上似乎有点斑点,常子就叫它黑斑王。
黑斑王爬到柱子边上,常子提起脚步要跟上去。
它跑得很快。
然后。
啪
一只穿皮沓的脚轻飘飘踩下来,耀武扬威的黑斑王就变成一摊肉酱了。鞋子的主人冷冰冰俯视着常子,是岩胜,脸色傲慢疏远,一声不吭。
他显然没有那股聒噪劲了,常子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
只是判若两人。
身上是一件白色的外套,内侧的衣襟是红色的,头发梳的整齐,而身上似乎还有点香料的味道。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穿上这身之后反而让他看上去更醒目了,五官也开始有点长开,变得更清晰更硬朗。
看去和许多贵族公子们没有什么区别了。
又斯文又内敛。
他一只脚把蟋蟀踩死,也不挪开,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常子身上,脸上似乎还在假笑“我踩到什么了吗”
常子站直,却矮一截“你踩到什么你不知道”
他微笑着,眼神冷漠,摇头。
“我怎能知道呢我以为你要给我擦鞋”
常子想,继国岩胜的道行涨了,沉得住气了,当然也就更讨厌了。她又把手抬起来,袖子脏了一截,“那你踩我袖子做什么”
踩死一只蟋蟀她当然会生气,因为那是她抓的。而衣袖吗,踩到衣袖就说明岩胜并不只想踩死那种虫子,他只是在报复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