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会试考棚搭建,一应监考官员草拟,皆是经由她手。倘若此次会试出了岔子,她必当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崔尚书后背冷汗涔涔,抬眸看向杨阁老,急促的追问道“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杨阁老佝偻着背,抬眸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淡声否道“崔尚书所猜并不对,此番不是暗杀。银针之上所抹乃“九日倒”,中此迷药者,昏昏沉沉可睡上九日。却无性命之忧老妇猜测,有人此番不是害命,而是暗中算计考生在考场睡上九日,名落孙山,断了她的仕途。想必该考生当是挡了什么人的道”
杨阁老说完,一双浑浊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人群中的定远侯君。
周政粗眉高隆,暴脾气上头,出列,拔高声音质问道“阁老看本侯做甚莫不是怀疑此乃定远候府所为端的是笑话我周家人行事素来行得端坐的正,如此龌龊之行径岂会染指更遑论,如今卷宗未开,被害之人乃何人尚且不知,您无丝毫证据,岂能随意冤枉”
杨阁老不置可否,她垂着眼皮,不轻不重的回道“侯君人品,在下必定信的过。可今日这被害的学子,老妇倘若猜测不错,她名落孙山,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世女。”
“你你你”定远侯君气的浑身发抖怒目圆瞪,说话都打了哆嗦。
杨阁老掀开眼皮,眸中精光四射,却并没有给周政说话的机会。
冷声继续道“老妇并不会无凭无据凭空猜测,我乃会试主监考官,会试九日,所有考生一应情况皆须了然于胸。说来贡院九日,发生了一件奇事儿,有一考生连续睡八日。考生会试中睡觉,不是题目太难无法下笔便是诸位猜此人是谁”
杨阁老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吸足了视线,方道“此人乃寒门那位柳长宁天下文人皆知,柳苍云惊才绝艳,文采斐然。乃今年状元热门人物,考题于她想来并不艰涩。可她却在考棚接连睡了八日,如何不引人生疑今日阅卷之时又被银针一事儿,老妇心中大抵有了猜测。但定远侯君所言无错,所有皆是猜测,无凭无据。为了免去口舌,科考公平公正起见,便有劳诸位与我一并开卷宗,看看此受害考生的姓名,查上一查谁染指老祖宗亲自定下的科考规矩。”
“依阁老所言,那位声名远扬的寒门第一人柳苍云前几日会试中,十有便是被有心人暗害的那位考生”大臣们低头窃窃私语,追问道。
杨阁不置可否,她张口便欲说话。
上首徒然传来两声“刺啦”响,红漆木椅被人从身后拉开。摩擦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两声拖拉木椅的声音先后响起,声音突兀又尖锐。
一众朝臣应声望去,便见长帝卿与镇南王先后起身,走至堂下。
“开卷宗”旌寰黑着脸吩咐道,眼底啐着狂风暴雨来临前的汹涌。
裴元绍立在旌寰身侧,他眯着眼,扫了一眼众人,勾唇,冲着不远处定远侯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那日柳长宁从贡院门口出来,晕倒于地,血色全无。如今想来,应是迷药药性所致
九日倒好样的。睡了整整八日的她,神仙在世,也定不可能答完三科考题
今夜即使她被人查出银针暗害之事,真凶倘若推出替罪羔羊,便依旧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瞒天过海。
可她连睡八日,考卷空白
会试已结束多日,朝廷能给她的交代仅是找出凶手,堵住悠悠众口。
三年一次的会试,近千学子如何能因她一人受害成绩作废
她若想入仕途,唯有再等三年。
算计之人,一计多虑,费尽心思
裴元绍捏碎手中的白玉珠串,抬手吹了吹手中的残留的粉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