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教导,不可将他人的援助视为理所应当。我还有一事相求,请侯爷将我父母合于一坟。”
“好。”
裴玉看着伏在脚边的小少年,心中百味杂陈,微微侧开了眸子。薛府原本家仆便不多,向来比别的地方更团结一心些,如今裴玉交代下去了,众人便拿出十二分的认真,忙前忙后地照顾杜理弦。
薛构抱着臂站在廊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玉,“裴侯爷,我的人用得都挺顺手啊,我看这群人都是不记得自己签的契约,到底是姓薛还是姓裴了。”
左崇揣着长剑路过,听到这话,朝薛构施了一礼,笑呵呵道,“侯爷是爷的客人,属下们尊重侯爷,可不就是给您面子么。”
薛构抬脚踢了过去,“少贫,就算不是我的客人,你们也该有敬重之心。”
“是”
高贯挺了挺身子应道。
裴玉扬了扬唇,方要说话,便见一个小丫鬟端着饭菜从杜理弦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还是没吃,裴玉笑容微敛。
自傅如嬅去世后,杜理弦便一直是这种状态,不哭也不闹,除了时不时会发愣,也不吃饭,精神看起来好得有些不正常,甚至连傅如嬅下棺时都是安安静静的。
如今三日过去,每日三餐怎么端进去的,又怎么端出来,无一例外,着实令人担忧。
裴玉定了定心神,拦住了小丫鬟,道,“把饭菜热一热,待会儿再端来。”
说罢,抬脚进了屋。此时杜理弦坐在窗边,望着一处愣神,见裴玉进来,反应迟缓地站了起来,“侯爷。”
“不必拘礼。”
裴玉摆了摆手,将他按回了座椅上,倒了杯热茶推到他跟前。
“玉竹蒙芽,安神静心。”
“谢谢侯爷,我我不渴。”
裴玉点了点头,也不强求,兀自端起茶盏轻啜,话家常一般随口问道,“今后你有何打算”
“不知道”
“想不想去琮安书院读书”
杜理弦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裴玉笑了笑,道,“琮安是杜先生故校,也是你母亲最向往的地方。我虽势力单薄了些,将你送去读书还是轻松的。琮安有自己的校舍,你可以住下。”
“侯爷”
“你若不愿住在校舍,我正好有一位故人,膝下无子,性子温和,我可以托他照顾你”
“侯爷”
杜理弦猛的站起身,打断了裴玉的话。裴玉抬头,微笑道,“怎么了”
“我不想离开晚歌。”
“为什么琮安书院可是你父母一生的理想所在,送你去得琮安读书,想必也是二位对你唯一的期望。”
杜理弦握了握手心,“不是”
“不是什么”
杜理弦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裴玉等了许久,见他双目失神,似乎是钻了牛角,只好叹口气轻声道。
“这些道理本不该由我告诉你的,世间虽有许多父母,喜欢把自己未能完成的愿望寄托于子女,你的父母却并非如此。”
“他们不过只想你活得自由,阿琮。”
一瞬间,水流迎风破开,模糊的记忆争先恐后涌上心头。
杜明决疼爱地揉了揉小儿子的头,眼中满是笑意。
“只是阿琮,你可以求取功名,也可以云游天下,你不必被我们的理想困住,因为你是自由的。”
杜理弦眨了眨眼,泪水氤满了眼眶,模糊视线里,裴玉似乎松口气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