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犀默不作声地倒吸一口冷气,眼前陡然就浮现出无边无际、风高浪急的阴冷海域,看不到岸亦没有食物,只有亲族的饿殍死尸漂浮了一路。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几度伸过去,却又颤抖着缩回来,不住挣扎。为了阻住自己拖走尸体进食的渴盼,咬着牙,一根接一根生生砍下了手指。
火光、血色、生肉的腥气、哭号与尖叫
“这法子好狠”,她从天灵盖里挤出一句话,“卫枝卿一贯是个草包,那时竟然愚昧到去相信重阑的话。”
这样骂着,冉犀却眼前不住地发黑,撑着桌子许久仍缓不过神,忽然一只手盖住脸,不动了。
不是去信谁,只是再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就像渡微城的投降、淮洛城的死守、茗柯君命令每个人画上「穿云裂石符」,都已别无选择。
“我应该感到骄傲才对”,她低低地叹息。
骷髅分明是无法做出任何表情的,然而她用手掌抵着额的动作,每一息都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无尽悲切,“卫枝卿误入歧途了一辈子,在人生最后,反倒是做出了无愧于家主身份的抉择。”
她此刻方知,回首已是百年身,一切毕竟是不同了。而她,真的是一个被时光毫不容情遗弃抛下的人。
“那少辞呢”转念之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压将下来的稻草,冉犀急急地问,“难道他出事了就算有私怨在前,他也不可能放着卫家人不管”
“落叶海一战落幕时,他失踪了”,殷彻暮的唇抿成薄薄一条线,仿佛竭力将某些话锁在唇齿之间,“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非常抱歉。”
这一句话仿佛是千丝万缕缠绕上心头,又倏地用力收紧每一根线,心上每一块都勒得沁出血来。
冉犀闷了半晌,低声“你那时候也是自顾不暇,又是敌对阵营,还能要求什么呢何况也只是失踪,他那么强,未必会有事。”
殷彻暮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因为不愿在这个紧要关头节外生枝,选择了缄默。
“多谢齐公子高义,代为照拂宛丘聚灵田”,冉犀向齐雨灯微一拱手,再开口时已然客气许多,但心中的警惕只有愈发深重。
千棠川是先知神裔,聚灵法阵也是历代相传、不断加固,能在其中生活如常、一住就是数十年的,又是何等的高手啊
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她正想着如何找借口回绝,便听见燕辞舟叹着气,微微赧然地说“唉,我引起了火山爆发,把他一百多种灵药全都毁了。”
“什么”冉犀高声叫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她一个穿花步窜上前去,骨手提溜起他的领口“宛丘是天下仙灵最集中的地方,种出来的都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偏偏成熟的条件极其艰难恶劣,几十年上百年才遇一回,结果被你全都毁了”
燕辞舟被她拽了个趔趄,点点头,叹了口气。
冉犀捶胸顿足,白骨胸都气得瘪下去一片,无比惋惜道“那可是一百多样哪怕还剩下一种,就一种,随便哪一种,今天落微给我聚拢神智都会轻而易举,怎么至于累昏过去”
“这位齐公子的涵养真是太好了,要是换做我,当场就给你绑在柱子上,用浣酒红抽几十个来回”她威胁地扬了扬长鞭。
燕辞舟歉然地摆了摆手“我今天就是个天大的祸头子,现在任打任骂。”
“无事”,齐雨灯眼神凉波似的在西西脸上掠了一掠,拂开她抓着燕辞舟的骨架手,“生于斯归于斯,得其归所而已。”
冉犀一怔,看他的眼神倒是意外缓和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