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纳罕,不知里头情形,不好贸然进去。复又等了会儿,才见月徊绿着脸从暖阁里出来,也如那些宫人似的不敢走近,离了三步远道“先前孙夫人在,太后娘娘溺了一身,这会儿满屋子都是味儿,您别进去了。”
梁遇隔帘朝里头看了眼,哼笑道“太后娘娘性子果真倔,到了这地步还想尽法子使绊子呢。孙夫人那头怎么说瞧出端倪来了么”
月徊道“临走的时候同珍嬷嬷打探,说娘娘和以往大不相同了,我看您还是得早作打算。”
梁遇点了点头,“这事儿容易料理,只是你”他上下打量她,“我让你过来,不是干这种下差的,何必这么作贱自己打现在起,不许你在太后跟前伺候,你有你的差事,把屎把尿的,没的大材小用了。”
月徊见他脸上不是颜色,也不敢拂了他的意儿,靦脸说“我回头上您那里吃饭去。”
梁遇说不要,掖着鼻子别开了脸。
月徊很不服,“为什么”
“我嫌你身上有味儿”他说完,转身便往外去了。
赶往乾清宫的路上,杨愚鲁亦步亦趋道“老祖宗,孙知同八成已经起疑了。另据探子回报,永年长公主已经到了直隶地界儿上,至多明后日,必定要进京入宫了。”
所以是件麻烦事,七个葫芦八个瓢,叫人不得太平。
梁遇看向乾清宫的重檐庑殿顶,无数的明黄琉璃瓦在日光下跳跃出成片的金芒,他吁了口气道“长主暂且动不得,叫人先盯紧了再说。至于孙知同夫妇,留着后患无穷,还是除掉为宜。不过这回不能再让厂卫正大光明出面了,一是来不及罗织罪名,二是碍于孙家和太后的关系。这风口浪尖上,越少和太后有牵扯越好。”
杨愚鲁迟疑了下,“老祖宗的意思是”
梁遇轻飘飘乜了他一眼,“红罗不是现成的么,借着他们的名头办就是了。横竖朝廷要铲除乱,多一条罪状,也是虱多不痒。”
说话儿进了月华门,快步往东次间去。皇帝今天已然大安了,正坐在南炕上看书,见他进来,将书倒扣在炕桌上,直起身问“大伴,慈宁宫那头怎么样了”
梁遇拱着手,将孙夫人觐见的前后说了一遍,临了道“千秋节免办是糊弄过去了,但太后用这种法子通风报信,却叫人始料未及。长公主这两日又要回京,料理孙家容易,料理长公主很难,主子还需早作打算。”
皇帝脸上木木的,手指扣着炕桌道“朕坐这江山,竟还要看她们母女的脸色,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要是依着朕的意思,干脆全杀了,一了百了。”
话虽这么说,真要照着这个实行,却是没有半分可能的。越是高坐云端,越是怕身后流言蜚语不断,一时的意气用事不可取,还是得想辙来应对。
梁遇看了看时辰道“臣有个办法,既能昭告天下太后病重难以医治,又能安抚百姓扼杀谣言。”
皇帝登时振作了精神,“大伴快说,什么办法”
梁遇道“请主子下旨为太后祈福,减免三成杂税。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种策略同样适用于治理天下。一个人但凡获利,必不会再扛着大旗大闹,倘或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便是牲口都不如了。不说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就是饱读诗书的学问人,也照样如此。”
皇帝恍然大悟,“那就请大伴替朕草拟吧,明早传播天下,咸使知闻。”皇帝松散地笑了笑,“既然昭告天下太后病危了,月徊便可以回来了吧”
皇帝一门心思全在月徊身上,这样的心境儿,说不上是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