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转回身,一双骄矜的眼睛,傲慢地扫过了孙知同的脸,“咱家也记着太后的千秋呢,前两日特特儿去慈宁宫请示下,太后的意思是上年年景不好,要用钱的地方多了,今年还是节俭些为宜。加之这程子娘娘凤体欠安,如今礼佛的时候愈发长,说皇上既已亲政,她就不问外头事儿了,一心做功德要紧。不过离正日子还有几天,届时改不改主意,得听娘娘的意思,倘或有了什么新的说头儿,咱家自然打发人往贵府上传话。”
孙知同悻悻笑了,“既这么就劳烦梁大人了。不过娘娘违和,内子可是该当进宫请安问吉祥呢”
梁遇说不必,一字一句都咬得极重,凉声道“娘娘如今大有修身养性,不见外人的意思。上回两位王爷磕头请安的奏请也叫免了,尊夫人若是要面见,那等咱家上慈宁宫回明了,再亲自答复孙大人。”
这话已然很明白了,连王爷都不见,他孙知同算个什么东西,能越过王爷们的次序去
梁遇脸上挂着那种不冷不热的笑,这笑棉里藏刀,稍有不慎就会血溅当场,孙知同就算有再大的胆儿也不敢造次,忙道“不敢劳动梁大人,太后既然不豫,还是叫她老人家安心颐养,人来人往的,反倒闹得慈宁宫不太平。”
梁遇说是啊,“正是这个理儿,皇上好几回请安也被跟前嬷嬷劝退了,如今不得娘娘示下,照样不敢随意出入慈宁宫。”说罢眼波一转,含笑对朝房里众臣道,“今儿朝会叫免了,诸位且回职上承办公务吧,咱家话已传到,这就回去给主子复命了。”
于是热络地一通恭送,他前脚出门,后脚人陆陆续续都散了。
回去的路上杨愚鲁道“太后总不露面,时候一长怕惹满朝文武起疑。才刚孙尚书话里很有刺探的意味,想来他们背后未必不议论。”
“刺探就凭他”梁遇冷笑道,“早前太后一心要立他的女儿为后,咱家这阵子事忙,没腾出手来料理他,看来他心里不服,真是个不识时务的玩意儿不过他今天唱这一出,倒提醒了咱家,眼看后宫要扩充,用不了多久东西六宫会填满人,届时后妃晨昏定省是定例,太后再避而不见,说不过去。”
杨愚鲁说是,“太后今年不过四十三,把那些七老八十的病症套在她身上不合适,如今活死人模样,难免有人走漏风声。”
梁遇负着手缓步走在夹道里,抬头望望天,太阳透过一层薄雾挂在天上,再没了不可逼视之感。他长出一口气,“四月初八皇上大婚,倘或太后这会儿升遐,难免耽误皇上的好日子,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还得拖延一阵子,捱过了四月初八再说。太医院那头,吩咐他们建太医档,万一将来有人拿这件事说嘴,也好有据可查。”
杨愚鲁虾腰道“那小的这就传令去,另吩咐珍嬷嬷好生留意慈宁宫内外。”
梁遇嗯了声,“告诉她,凡与太后有关一应事物都挡了,倘或走漏了半点风声,死的不光是她,还有她儿子和孙子。”
杨愚鲁道是,前头已到月华门上,待把梁遇送进值房便退出乾清宫,忙于承办差事去了。
梁遇进门看,果不其然,值房里没有人,月徊起身后应当直去御前了。他略站了站,便也踅身往北去,先前朝房里头有人口头上呈禀了京畿驻防事宜,他得面见皇帝,听他的示下。
走到正殿廊庑前,正遇上毕云从里头出来,见了他忙肃容作了一揖,“给老祖宗请安。”
他顿下步子问“万岁爷这会儿怎么样”
毕云道“喘得没有半夜里急了,就是咳嗽不见好,吸口冷风得咳上好一阵儿。”
咳嗽缠绵,这也是没法子的,总要养上几日才会慢慢见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