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秋有点尴尬但也没说破,和李宏飞一起跨进屋里,一进去像是突然掉进了深洞,房子内原来的两层拆掉了,屋里又高又空旷,钟意秋稍稍有点近视抬头时都看不清房顶的样子。堂屋非常宽,靠里面的墙边放着一张老式条几之类的家具, 远远看着上面像是雕满了如意之类的图形, 钟意秋想起来自己房间那个精美庄重的衣柜, 义叔说是他奶奶的嫁妆,想来它原本是属于这座房子的。
袁翠翠搬来两个椅子放在门口, 大白天的屋里却仍是黑咕隆咚的,只有这里有光亮。
“这几天身体好点没”李宏飞轻声问她。
袁翠翠站在她妈身旁微微点了点头。
李宏飞身体前倾接着问, “要不要回去上课, 马上就快期末考试了。”
钟意秋和他一起家访过几次发现他在和学生或者家长交谈时都是身体微微探出去认真的倾听和说话,甚至带着点卑微的乞求,或许在李宏飞从小到大的成长所见和当老师后遇到的经历,让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说服孩子和家长去上学是件异常艰难的事儿。
袁翠翠仍然不吭声也不点头, 木木的站着。
赵红花拢了拢搭在脸上的头发,干哑的嗓子像是长满了锈的铁片,“这个时候她咋上学,去了也是被人笑话。”
钟意秋努力压下心里的怒气,他一直觉得赵红花是可恨又可怜的,但是刚才这句话即便是事实也不应该从她嘴里说出来,更不应该当着孩子的面,他狠咽了两口气只看向袁翠翠,“这些都不重要,什么事儿都会过去,同学们都希望你回去上课,你的好朋友张小娟今天还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去”
张国言的女儿张小娟和她是同桌,俩女孩平时玩儿的最好,今天早上上课前也确实偷偷的问了,只不过问的是她还上不上学,大家都认定经过这事儿后袁翠翠会退学。
可能是提到了自己的小伙伴,袁翠翠有些动容,肩膀轻轻的抖动像是要哭出来。
李宏飞赶忙强调,“对我和小钟老师就是专门来接你的,明天去上课好不好”
小女孩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嘴巴张大像一个绝望的空洞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钟意秋看的心酸,更难过的是他知道自己所能感受到的哀痛还不及这个孩子的百分之一,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谁也无法帮她分担和弥补内心的悲恸与恐惧。
李宏飞看不下去蹲着移到她面前,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仰着脸再一次重复,“你不在都没人帮老师收作业本,你可是语文学习委员明天就回去,行不”
袁翠翠不点头也不摇头,稍稍转脸看着一旁的赵红花,李宏飞怕她担心她妈不同意跟着转头说“你不用担心,学生都很好,我和钟老师也会照顾好她。”
赵红花双手捂住脸压抑的哭出来,“都是我不好啊是妈对不起你们啊让你没脸出去让你哥就这么走了”
钟意秋见她两次都是蓬头垢面的样子,没仔细看清过她到底长什么样儿,但是从她细瘦小巧的骨架,匀称的身材比例仍能看出来她确实比一般的农村妇女多了一些精致的风情和韵味,尤其是现在捂在脸上的双手,没有干活人的粗大指节,手指修长,皮肤白皙甚至在光照里带着点温柔的光泽。
怕她没休止的说下去,钟意秋忙打断了,“别再说这些了,大人的事儿不要给孩子强加负担,以后好好对待翠翠。”
他加重了“好好”两个字,再难听的话他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