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浅的记忆中又涌现许多片段,有些是主观视角,有些却不是,像是站点在崩毁之前,先找个人进行备份。
赵浅看着年幼的丹尼尔被军官牵着手,一个个地辨认血统,教堂中的孩子罗列成排瑟瑟发抖在路过队伍末尾的托马斯时,丹尼尔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神甚至有些惊恐。
所有画面定格在这一帧,忽然飞快地向前回溯,托马斯和丹尼尔正在玩跳格子,托马斯跳完就站在旁边,等丹尼尔进行第二轮,往复循环,直到丹尼尔脚下打滑忽然栽倒,差点摔出个好歹。
赵浅不喜欢偷听人说小话,但明显这种硬塞的回忆手段并不允许他闭塞视听,所以赵浅挨着托马斯,清晰地知道了一个秘密
丹尼尔在这次种族清洗中,并不属于掌权的那一派。
也就是说,当时在教堂的四十二个孩子中,有一半是犹太血统
“二十一只多一只,二十一只余一只”多出的那个是丹尼尔,余下的那个也是丹尼尔。
随着赵浅的想法,眼前景象又回到屠杀现场,丹尼尔毫无征兆地拔出军官腰间的匕首,直直扎穿了托马斯的胸膛,血渗出来的瞬间,所有的孩子开始逃窜。
丹尼尔够狠,灭口的同时,洗清了自己最后一点嫌疑。
赵浅的脑子一阵锐疼,等他惊醒时,傅忘生微凉的手指正按着他的太阳穴,嘴里骂骂咧咧着,“这站点有毛病啊,老是想拖你下水。”
而李却的目光颇为一言难尽。
胸口没了匕首的托马斯看起来有几分茫然,他的手悬空抓了抓,紧接着又垫脚看向丹尼尔,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阳光倾泻,十字架的阴影也随之延展,所有的乘客、镇民与孩子都包容其上,像是一个闭口的循环,都写在站点的隐藏结局中。
傅忘生牵着托马斯的手,将他带到了丹尼尔的面前,仰躺在地面上的人逐渐褪去兽形,他的脚踝合并,双臂张开,以殉道者的模样仰望着天空。
傅忘生问,“你的仇算报了吗”
托马斯犹豫了半晌,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这仇其实报不了,但我也不计较了。”
当年确实是丹尼尔背叛在先,导致孩子们安稳的家一朝崩毁,但说到底,他也不过屈服于时代,操起屠刀的是一个军队,冷眼旁观的是整个小镇,丹尼尔十岁出头,不高尚,不无私,为了自己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
只是这么多年,一批一批的乘客来了又去,为困在这里的人带来一些新的消息
说烽烟已止,而我族类未曾灭绝,又说种族屠杀者是战犯,会在历史中留下血与泪的灼痕,后人翻阅时,不可踏入同一条河流。
托马斯为自己愤愤不平十年,为他人耿耿于怀十年,后来也逐渐看开了,兢兢业业做着站点中一颗致命的螺丝钉。
“既然如此,”傅忘生又道,“丹尼尔已经为他的错误付出了代价,现在轮到你了。”
顺着傅忘生的手指,托马斯看向了耸立的女神像,而在女神像的手掌心,陈邦的眼神愤充满了愤恨这些年死在这里的乘客后知后觉地发出了悲戚声。
“抱歉。”托马斯低头道。
他是这个故事的原点,当托马斯将恩怨全部放下时,整个站点随之震动,那些站在圣母像下的孩子们身形逐渐稀薄,而偌大站点随之发出刺耳尖锐的警报声,“系统错误,重要元件即将丢失,十秒之后,站点被迫关停。”
无数的魂魄追随着托马斯消失在站点中,先是小镇居民,然后是那些孩子,眨眼走得一个不剩,沾满鲜血的教堂也在崩毁,从花窗开始到承重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