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那些酒,青玄早先并不知其来历,也伙同空蓝一起偷尝过的,的确滋味不俗。可如今,当知道那些酒还有这么个来历,他便不乐意了,恨不得空蓝拿去早早消耗尽,眼不见心不烦。
当晚,安置好了肉肉,他本已是回房睡下了,可却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想了想,他穿妥衣裳起身,去了千色的寝房。
果不其然,千色还在抄经
这一点,青玄是颇为奇怪的,之前他与师父同室而居,竟然从没见过师父小睡片刻,就连闭目养神也没有,只是不断地抄撰着经卷,竟像是永不知疲倦一般
“师父。”他低低地唤了一声,为了掩饰自己此刻心底的不自在,便故意走到桌案前,毕恭毕敬地垂首,去无意中发现,千色今日抄经所用的竟不是墨,而是殷红色的东西,细细一看,竟然是和了水的胭脂
那和着水的胭脂墨,在那雪白的绢宣上,像是篆刻一道又一道的伤口,竟让青玄隐隐觉得疼痛。似乎到了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他的记忆中,师父从未打扮过,就连簪在发间的,也是最最朴素的木钗。
不知为什么,看着千色身上的红衣,看着这殷红的胭脂,再想起那地窖里的女儿红,青玄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他知道,师父不是不想脱下这一身红衣,只是心里还没有忘记那个人,她也不是不知道地窖里的女儿红已经被偷喝得所剩无几了,只是,再也没有那宴请他人的理由,那些酒是否也如同心间流不出的眼泪,只能随着时间慢慢消失
他看着千色,越发觉得自己像是感同身受,能够体会到师父当日遭了辜负,是怎生的伤心和失望,可现下里,他却不知该要如何安抚,只好无话找话说“师父肯让肉肉一起入东极,青玄不知该要如何感激才好要不然,师父也收他为徒吧”
“拜师收徒需要机缘,他与为师无缘,为师不能收他。”千色并没有觉察到青玄的神色,手中的狼毫微微顿了一顿,却并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打断他的自说自话。虽然她说话素来就冷言冷语,可是,对着青玄,她却显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耐性“那痴儿在这鄢山之上,能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说到底,他有属于他的命数,总有一日,他会离开的。”
千色这么一说,原本并没有多想,可听在青玄耳中,却独独有了些特别的意味。
既然拜师收徒乃是机缘,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在师父眼中是不同的
思及至此,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师父,你还在念着那人么”
千色没有料到他会有如此一问,顿时有几分愕然地抬起头来,明知他说得是风锦,可还是出于本能地反问道“念着哪个人”
“不就是”青玄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师父之前曾下过“谁提这个名字,谁便就滚下鄢山”的禁令,终于将那说不得的名字给脱口而出“不就是风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