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了拳头, 最后一次在轿子中看着长安城的景致,心中不觉感慨万千。这一遭, 不知是生是死,更不知是荣是辱。他想起王猛昨日看着他,语重心长的劝他“好自为之”, 不觉闭了闭眼睛。
他的父亲,只是希望他能回家,而不是在这销金窟里沉沦。若是他老人家知道, 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忠臣,自己的儿子却要造反,也不知会作何感想,他是不是会希望,王元修能在青楼里醉生梦死一辈子,再也不要出来了。
很多事开弓就没有回头箭,王元修心里明白。在宫门外, 他最后取出苻宝给他的帕子, 小心翼翼的叠好,把它贴身放着,道“小六, 我不后悔。”
朝堂之上,齐帝的眉头皱得厉害,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就退朝罢,朕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没得在这看你们吵架。”
今日天不亮的时候,靖安候的旧部下裴焕将军便带了一支军队开始攻打长安城,他也不知从哪纠结了那么多人,乌泱泱的一大片,把长安城围了个密不透风。
偏偏因着这些日子各地都不太平,长安城附近的军队全都拉去各地平叛了,长安城的守军并没有多少人,虽有萧浅将军统领着,可到底寡不敌众,实在是让人揪心。
长安城中的百姓还是照旧过自己的日子,大臣们也照旧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你死我活,好像裴焕攻城这件事,只和齐帝一个人有关似的。
妈的,平时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齐帝暗自懊悔着,示意宫人扶他起身,他刚要站起来,便听得大殿之上有人唤道“陛下且慢,臣有事启奏”。
齐帝一回头,见王元修正站在大殿最前面,一脸的凝肃。
他本想骂他句“不识时务”,可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女婿,人家亲爹又站在朝堂上,骂他也太不给老人面子了,便将胸口的一股子邪气压了下来,耐着性子问道“何事”
王猛走到王元修身边,警惕的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元修”
王元修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似的,沉声道“前任天师君越求见陛下,还请陛下恩准他上殿。”
“君越回来了这个老东西。”齐帝来了些兴致,他坐下来,示意宫人退下,方道“就宣他上殿。”
君越着了一身灰色的袍子,虽已算不上年轻,却显得精神矍铄,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齐帝的脸,全然没有方外之人所该有的淡泊模样。
他身后跟着一个妇人,她戴着斗笠,看不清她的模样。四皇子苻熙站在那妇人身侧,他虚扶着她,却一言不发,只惨白了一张脸,眼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恨意,直直的将旁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连齐帝都忍不住“啧”了一声,他本想发怒,可想着在朝堂之上,也就罢了。只把目光避过去,不去看苻熙也就是了。
君越没有行礼,只淡淡道“陛下,您可还记得靖安候又可还记得中山王殿下”
齐帝的心里倏的一紧,脸色一寸寸的阴沉下来,他的眼眸阴骘,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怒道“君越你放肆”
君越丝毫不恼,只冷冷道“我若是不放肆一次,陛下所做的那些事不是无人可知晓了”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军士满脸是血的闯了进来,他跪在地上,道“陛下,不好了,长安城破了,裴焕已带兵进城了萧将军且打且退,如今已快到宫门了。”
“废物”齐帝猛地一拍案几站了起来,他头晕得厉害,当即便眼前一黑。一旁的宫人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他,缓缓的让他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