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塔百丈来高, 直插云霄,塔内空荡荡荒凉凉黑漆漆。
这三日荆舟的手脚被捆仙锁死死缚住, 固定在通向塔顶的天刑柱上, 活动范围不超过五米,他无聊极了,独自绕着天刑柱转悠, 几乎所及之处的每块砖都摸遍了。
荆舟突然想起跌落埋泉幻境时, 他背着祁决走过白骨甬道, 发现牢房里几乎每块骨砖都密密麻麻的刻了咒文, 祁决告诉他,是鬼主太过无聊, 打发时间乱涂乱画的。
当时他还不信, 可现在想想倒也应景。
荆舟竟然无聊的笑了。
他发现自从穿书以来,独处还是头一遭。
先前在玄寂山,和祁决真算得上朝朝暮暮, 因他身子弱毛病多,两人相对的时间比寻常夫妻还要多。即使偶尔两人不黏一块儿, 他身边要么是戚家双生子,要么是顾成妄。
再后来跌落鬼域, 身边的人成了郁辞。
荆宗主的身边总是来来往往热热闹闹, 可现在孑然一身的才是荆舟。
他突然觉得有点荒谬, 说什么荆宗主清冷入骨的禁欲性子,都假的,身边围了这么多人,他禁欲个屁呢。
不像他荆舟,真正的孤家寡人。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天刑塔的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漏进半扇日光。
外边正是午时,日头正盛,荆舟早已习惯黑暗的眼睛一时被刺得睁不开。
开门的仙童朝他道“荆宗主,今夜子时便有天雷下来,趁现在吃顿饱饭养养灵力吧。”
言罢,一位身量高挑的道长提着食盒进了塔内,埋着头逆着光,从正午的烈日走近潮湿阴冷的天刑塔,虽然看不清脸,但荆舟的视线一直跟着他。
行天刑前断头饭的规矩荆舟是知道的,按理说并不意外。可当送饭的道长走进塔后,荆舟心里便有了强烈预感,当他再看对方第二眼时,已经肯定了心中猜测。
都不用看脸,这人化作灰他都认识。
仙童显然被人迷了魂,木偶人似的开了门便退下了,死死的上了锁。
日光被隔绝在厚重的门外,塔内重归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荆舟闲闲的坐着,那人笔直的站在门边,两人的视线就似箭簇相对似的在黑暗中撞在一起。
就似野兽盯着猎物,只不过两人都觉得自己是野兽,对方是猎物。
沉默一瞬,那人燃了鬼火,蓝绿色的幽光照亮方寸之地,他款款走近,那缕鬼火随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的。
荆舟这会儿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其实看不看,他也知道了。
那人走到近前蹲下身子,依次是酱牛肉、拔丝芋头、炸鱼干、花生米、一大坛子天在水以及两只瓷杯摆在一尘不染的地上,整个过程彼此都没言语。
“都是下酒菜啊。”
“上次给舟哥哥炖了大半天的莲藕莲子汤,结果被泼了一脸,这次不敢做汤了。”
“你就不怕我用酒泼你一脸。”
“这是好酒,泼我就太亏了。”
说着,他挽起袖子为彼此斟酒“上等的天在水,我从特意从醉翁岛偷来的,平日里多少银子都买不了,舟哥哥尝尝。”
荆舟从容接过酒,一饮而尽,天在水果然是仙道最好的酒,入口清冽醇厚,回味无穷,他笑了笑“怎么,送我上路”
祁决看着他,摇头“来给我俩补合卺酒的。”
“嗯”荆舟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