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秋阳掠过布满荆棘的高墙,焦辣辣地照在脸上,检查完毕,有人发了两根蜡烛给她。
“进去,下一个。”
为了加强监督,贡院的四角上都建了望楼,便于随时瞭望观察。
中央立着一座高大的三层建筑,像一座小塔,二、三层只有柱子没有墙,柱子上挂着两副对联。
“慎终追远,明德归厚。”
杨思焕听到自己低声念了出来。语出大学,想必这就是明远楼了。
三楼中央置有一桌二椅,是监考官和巡考之座,开考后她们二位就会坐在上面,脚下考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明远楼以南皆是密密麻麻的号舍,不像院试大小不一的号舍,乡试的都很标准宽三尺,深四尺。
杨思焕找到自己的号舍简简单单的石头洞。靠里的砖托上,横置一块木板充当椅子,一边还叠着硬邦邦的被子。她坐了进去,压迫感油然而生。
免费的廪粮不是白吃的,过去的一年她个头猛蹿,肩膀也宽了许多,身上的长衫还是张珏给的,之前的根本套不上了。
一想到要在这小小的石头洞里,束手束脚地待九天,她头皮都开始发麻。
正在她愁眉不展时,听到有人高声惊叹“诶居然是底号,我这是什么运气”
此话一出,众试子皆笑。
杨思焕微微张口,愣了愣也扯着嘴角笑了,想起院试时方仕林那货也在底号,在厕所旁边坐了两天,出来好一通抱怨。
有了比较,心中的不满很快就烟消云散。
她将靠在墙边的另一块木板也横放在砖托上,两块木板合起来恰好铺满号舍,就变成了一张床。
待明日开考时,她只需将外侧的木板拆下,挪放到高一层的砖托上作桌案,就有了一套桌椅,不禁暗叹当中的精妙。
铺好被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草草吃过统一发派的馒头,她就蜷在木板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嘡”
突来一记敲锣声将杨思焕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天蒙蒙亮,内帘官排排立于甬道两侧。
她赶紧起来归置一番,端坐在号舍里,就等着卷子发下来。
不一会儿,就看见知府与一身着绯红补服的人,二人背手拐进众人视线,顺着甬道走下去,一起登上明远楼。
待二人在楼上落座后,知府低声向身旁的侍从说了几句话,接着又一声鼓声响起,开始分发考卷。
今日是第一场考试,作一首试贴诗,外加一篇八股文,题目从四书里取。
卷子一发下来,杨思焕就怔住了,她缓缓举起手,正要说什么,却听有人抢在她前头朗声说道“大人,学生的试题印刷有误,请求更换。”
话音刚落,周遭唏嘘一片,纷纷有人举手“学生的也没印好,连个题都没有。”
巡考官闻言当即大喝一声“肃静考场中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说着,缓步踱到第一个举手者的身边,拿起卷子看了一眼,又拿起另一个试子的卷子再看,挨个看过去眉头越锁越紧,末了抬头仰望明远楼上的二位。
“这”
明远楼上,东边坐着的是应天来的主考官,姓娄名肖,此时正神态自若地喝着茶,知府坐在她右手边。
巡考官上去与知府耳语“大人,出事了,那卷子”说到这里,下意识往主考官那边瞟。
知府问“卷子怎么了”
娄肖这才开口缓缓道“劳烦告诉她们,卷子没错,题就是这么个题,看不懂的可以睡觉了。”
巡考官“是,下官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