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11岁。别的世家女都开始等家里物色夫婿, 自己则慢慢经营一个娴雅多才的良好闺誉时,唯有她, 还在外祖父母的纵容下过着天天瞎胡闹的好日子。
院子里有一棵繁茂的梨树, 春天有满树雪白, 秋天有林声缓缓。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她很爱那个院落, 也很爱那棵梨树。
她爱趴在树枝上,让枝叶隐藏自己的身形,而从浓绿的间隙中感受阳光和风。梨树旁是一道连廊,通往外祖父的书房。有时她能听到人们的碎语, 便不出声静静听着。这是她的秘密小游戏。
那一年的秋天,透过梨树枝叶,她看见有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在连廊上同外祖父说话。阳光很亮, 屋檐的阴影落在走廊上。那人衣袍上的太阳纹异常耀眼。
外祖父说过, 太阳纹是本家的家纹。
“七老太爷息怒,这是九少爷亲自卜得的结果。九少爷的占卜名满平京,从未出错。”
“七老太爷娇养的那位女郎, 与七老太爷和七老夫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她趴在树枝上, 一动都不敢动, 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有奇物伴生, 当为妖孽非我谢家之血脉, 其心必异,不知哪里来的卑贱血脉”
啪。
穿着太阳纹衣袍的人往后一个踉跄。
“滚”
记忆中,外祖父的声音一直都是慈祥的、含笑的、宠爱的。她从来不知道,外祖父也能发出猛兽般的咆哮,愤怒得像要掀翻世间的一切。
“七老太爷你们会后悔的”
那个人离开了。
外祖父喘着气,在原地站了很久。她看不见外祖父的表情,也莫名地胆怯所以不敢看。直觉里,她明白外祖父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人。
她一直在树上,待了很久。从午后到天后,趴得身体都僵硬了,未进水米的肚子也咕咕叫个不停。
外祖母领着一群婢女,拿着灯笼喊“长乐,长乐”
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好像才醒过神来,哑着嗓子叫“外祖母。”
差点从树上直接滚下去,幸好被强壮的婢女接住了。外祖母搂着她哭起来,骂她做什么平白叫人担心,还打了她几下,却一点都不疼。
她依偎在外祖母怀里,看见院子另一头又飘来一串灯笼,破开夜色,来到不远处。为首的那人很高,清瘦的身躯站得笔直,好像一笔遒劲的字。
外祖母站起身,擦着眼责怪外祖父,说他做事太慢,让囡囡受了惊吓。
外祖父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看着她。她忽然又害怕起来,却像被什么力量抓住,不能移开目光,只得呆呆地回望。
夜色中,外祖父将手中的灯笼交给随侍的涯伯,弯下腰,对她张开手。
“外祖父”
9岁过后,外祖父便不再抱她了。现在,她却还像5、6岁时一样,飞快地跑过去,一头扎进那个清瘦却可靠的怀抱。
外祖父平日精心保养的胡须变得很渣人,还变得有些湿润。
“傻囡囡,傻囡囡傻囡囡。”外祖父拍着她的背,隐隐有些哽咽,“莫怕,啊,莫怕。”
她抱着外祖父的脖子,忽然嚎啕大哭。
外公的死讯传回来后,家里一片缟素。
她站在梨树下,看见梨花也开了满树雪白。
病榻上,外祖母伸着细瘦如枯枝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反反复复说“长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