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村南口有棵极粗壮的柳树,据老人们说已经活了五百多年,至今仍然枝繁叶茂一片生机,就像一把巨大的雨伞挡住了夏日里毒辣的太阳,为村民们一片清凉的绿荫。
辰时初,大柳树下已经坐了十来个妇人,或缝衣制帽,或纺线刺绣,个个儿手里都忙着活计。陈敬山堂兄家七岁的儿子大鹏带着宝哥儿、豆豆、福哥儿等一共七八个小孩子围着大人们嘻嘻哈哈追逐打闹,有不小心跌了跤的便扯开嗓子大哭起来,混着成片的蝉嘶声,搅的人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福哥儿,你给我过来”马小莲忍无可忍抚着脑袋呵斥自家脏兮兮的儿子退出“战圈儿”,扯了旁边的小马扎往前狠狠一拍,“给我坐下不许动了”
福哥儿正玩儿的起劲儿,娘亲的话又不敢不听,只得嘟着嘴不情不愿地挪过来,眼睛里渐渐蓄了泪,一副可怜巴巴要哭的样子。
“姐姐这么凶做什么,孩子还小,有什么慢慢说。”旁边金氏捏了帕子挡在唇边,细声细气地说话。
马小莲狠狠剜了她一眼,用手仔细拍打着儿子身上沾的尘土,“我自个儿生的儿子自个儿愿意怎么骂就怎么骂,外人最好闭上嘴”
金氏被如此对待倒也不恼,只娇滴滴地笑了笑,“姐姐说的是,倒是奴家多嘴了。”一副贤良守礼的模样。
旁边陈显贵的母亲廖氏看着两个儿媳,心里不禁苦苦一叹。
这金氏是陈显贵年前在勾栏院里买下的妾室,很得他的喜欢。此次他回家来忙活收粮的事儿,少不得要耽误些日子,舍不得让爱妾独守空房,竟然一起带了回来。
廖氏性子软弱,自然不能多说儿子一句不是,马小莲虽然万般不愿,也只得强颜欢笑迎着,否则陈显贵以“善妒”之名休了她,怕是自个儿的儿子便要受苦了。
沈青筠昨日一回来便听说了陈显贵纳妾的事情,她除了替马小莲叹息之外也不能做什么,人说农户人家多打了斗便想着多娶一房,何况陈显贵如今也算小富,在许多人看来,他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这村子里的男人十有八九都羡慕他的齐人之福,却无一人想过马小莲的不易。她在陈显贵尚未发迹时便嫁给他,家贫如洗,陈显贵在外跑商,她一个人不仅要侍奉婆母,抚养幼子,还要田间劳作,家里纺织,吃了许多的苦,后来陈显贵有了出息,脾气也越来越大,对马小莲动辄打骂,如今更是娶了小妾回来。马小莲心里的苦,可想而知。
沈青筠伸手拍了拍马小莲的手背,对着她安抚似的笑了笑。马小莲心里一酸,眼眶竟然微微有些发热,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什么。
“豆豆过来。”沈青筠轻轻叹口气,招手让儿子过来。
“娘亲。”豆豆听话地跑过来,因为玩儿的开心,脸上挂着明朗的笑。
“热不热啊,坐着歇会儿再去玩儿。”沈青筠掏出帕子来给儿子擦着脸上的汗,又给他整了整衣领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问道“豆豆今儿晨起还未读书,昨日阿越叔叔的教的诗可记住了”
豆豆一听,小眉头微微皱了皱,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有些苦恼愧疚地望了望娘亲。
“忘啦”沈青筠停了手上活计,鼓励地看着儿子,“再想一想。”
豆豆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才怯怯地看了眼沈青筠,委屈地道“想不起来”
“梅子”沈青筠无奈提醒。
豆豆眼睛一亮,立即琅琅出声,“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侠蝶飞。”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