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远慢慢地走进了这座宫殿。
在他小的时候,他曾无比憧憬着能走进这座宫殿。
那时候宁才人抱着他远远地看着这座宫殿,告诉他这里面住着他的爹。
赵修远远远地看过老皇帝几次。
那时候老皇帝还很年轻。
他如同宁才人所说的那般伟岸高大,看起来俊逸非凡,他也会笑,也会温声说话,纵然他的笑容和关怀都是给三皇子的。
现在第一次走进这座宫殿,恍惚间赵修远心中竟生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感觉。
帘子后方有人在咳嗽,声音老迈,像是破漏的风箱,又像是日落时候乌鸦的干啼。
“水、水,来人”
赵修远站定在帘子面前。
他身后的老道士上前一步,摆出一张殷勤的面容,走进帘子后扶起了老迈的皇帝。
皇帝已经坐不起来了。
他浑浊的双目看着眼前的老道士,枯槁的手紧紧抓着老道士的衣衫“吴道长,你不是说我写了退位诏书之后我那不孝子会给我送来福寿膏吗他人呢”
“陛下,”老道士猛地甩开了皇帝搭在他胳膊上的手,迎着老皇帝惊愕的眼神阴恻恻笑出了声“您以为您还是那个一呼百应的陛下”
老皇帝瞪大了眼,被毒瘾所掌控的脑子里难得地划过一丝清明
“是你”皇帝狰狞地扑过来“是你联合了我那不孝子”
老皇帝再次扑了个空。
“不,您说错了”老道士愉悦至极地看着老皇帝的丑态,低低地笑了起来,苍老的眼睛里突然有了泪“是我自己要进宫来的,殿下只是给了我一条生路”
“您当年为了掩盖赵贵妃母家偷吞粮饷的罪行,将我一心为国、出面举报的兄长全家一齐斩首啧多么了不得的情谊啊”
“可您看看,赵贵妃还是被您给废掉了,她吊死在了冷宫里,听说死的时候全身都是虱子,而您的儿子三皇子也被人砍断了头颅死在了金銮殿之外”
“陛下,”老道士凑近神情恐惧的老皇帝,拍了拍他的脸“您不是想要福寿膏吗”
“对我而言,你活着即为福,至于寿”老道士嘲讽地看了老皇帝一眼“我也希望你能多捱一段时间,我还没有报复够”
老皇帝看着神情阴鸷宛若鬼怪的老道士,瞪大了双目,脸色苍白如纸。
赵修远没再看下去。
他慢吞吞地走出了宫殿。
外头风轻云淡,恰是春日好时节,和宫殿里的幽暗阴沉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境况。
曾经高大伟岸的皇帝匍匐成一团宛若最卑微的蛆虫,那些沉淀在心中的苍茫和恨意仿若落叶飘荡到了空中,一点点融入了泥土。
这冰冷的皇宫一向如此再深厚的情谊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一卷白绫。
而自己以后手握着普天之下最高的权利,真的不会变成和老皇帝一个样吗
幼年那些经历已经植根进了骨血。
别人不明白,赵修远却明白自己自己根本对苍生和百姓没有一丝怜悯和同情,他摆出宽仁的模样,一切只是为了所有人的支持。
难道为了这个位置,自己要伪装一辈子
赵修远抿紧了唇,在这一刹那,他忽然间有点想要见到季聪弟弟。
而因为之前自己将季聪弟弟留在寨子里和舅舅喝茶烤串、自己却偷偷带兵进京的事情,季聪弟弟已经很久没有再理睬自己。
赵修远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