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两人道别,提着两台沉甸甸的仪器走了回去。刚走出门就给姜翡打了个电话,她空不出手来,于是连了自己的蓝牙耳机“你知道我今天的同事是谁吗”
姜翡估计是在开车下班的路上,心情格外的好,“谁爱因斯坦还是费曼”
谢宜珩兴致冲冲,“是您的快乐导师瓦里安特老先生。”
姜翡吓得一哆嗦,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抖,差点撞上前面那辆红色的保时捷“刚刚瓦里安特四个字差点给我造成了至少五万美元的经济损失你好,瓦里安特的新学生,你还活着吗”
谢宜珩慢悠悠地顺着路走,这里安静又开阔,空气里弥散着青草和树林的味道,非常适合野餐“我觉得是你对他有成见,莱斯利比爱德华好相处”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她赶紧摘掉耳机,回头一看,居然是裴彻。
裴彻拿着一个文件袋,估计是从南边的楼刚过来,所以才会在这个路口碰巧遇到。
有一说一,作为一个人型备忘录兼日历,裴彻对她挺不错的,至少她一次都没被爱德华正面辱骂过。谢宜珩稍稍往里面靠了点,笑了笑“悬镜的挂置确定下来了吗”
裴彻颇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两个激光臂交汇的地方,那里有一栋白色方形建筑,是悬镜放置的地方“没有,爱德华坚持要用熔融石英丝做承重绳,或许整个悬摆装置都要重新设计。”
刚刚在控制中心就目睹了爱德华使用语言暴力的全过程,她应了一声,就当走完了这个寒暄的过场。
两人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各自安静地走着。脚步声和风声交错着,沉闷又窒息,像是行走在被打扫干净的战场上,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谢宜珩。”
裴彻很少会连名带姓的这么叫她。
谢宜珩有点诧异,转头看他。
裴彻就这么盯着她,不知道看的究竟是她,还是透过她去看那个不知多少年前的谢宜珩“谢宜珩,对不起。”
她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那些掩埋在过去的骸骨又被挖了出来,
她不说话,裴彻也不说话。粉饰了许久的假象一块块皲裂,她似乎可以听到墙皮剥落一般的细微声响,然后轰然垮塌。
这条路足足四千米,她走了很久。直到天色发暗,细又密的雨丝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水雾渐渐漫到她的眼底去,谢宜珩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你现在来跟我说,还有什么意思呢”
没等裴彻接话,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线被雨打得颤抖“你当时不相信我,你说我是说谎者。裴彻,那是你以为的事实,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你自己骗了你自己,该和自己道歉,你和我道什么歉”
他直视着她的目光,不偏不倚,不躲不闪“因为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是我的错。”
这句话一出来,她的情绪就溃了堤,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后知后觉地被唤起。眼泪滚了下来,脸颊上又湿又热。谢宜珩把手里提着的噪声检测仪狠狠地往地上一摔,碎片四溅,屏幕一下子暗了下去“你现在再和我道歉,有用吗你现在去和梵高道歉,说低估了他的才华,有用吗”
她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是良好的家教从不允许她当着别人的面这么失控。这些话说得平静,却是锋利的长剑,像是中世纪的骑士决斗,光明磊落又神圣无比,却刀刀见血,取人性命。
雨下大了,裴彻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他弯腰,捡起被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