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睁开眼, 都看见不远处的水潭边, 楚天云仍呆滞地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不知过了多久,沈寒感到身体被人拨动了。
他再次睁开眼,看见眼前一个净面小生, 正无声蹲在自己面前。这身着白衣的净面小生不是别人, 竟是楚天云。
他已在水边仔细洗净了自己乌黑的嘴巴和牙齿, 脸上用墨勾染的地方,也都洗的干干净净了, 就连乌黑的指甲也已经截去洗净了。
只可惜他那右边脸上,留下了一条深刻的新鲜伤口,浸出了些微血液,缓缓流了下来。这种伤口即便愈合了, 也会留下醒目的疤痕。
沈寒知道这一剑是他划的,看向他时, 眼神露出了些许愧意。
楚天云看见沈寒的神情,却双眼如月牙一般, 露出暖暖的一笑“不怨你。毕竟,你伤的比我重, 都快死了。”
可就是这一笑, 他脸上深深的伤口里,又挤出了淙淙鲜血来,沈寒心里一紧, 把脸别了过去,不再看他。
楚天云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从一个山谷里的怪物,瞬间变成了世上的凡人,他的气韵竟像是私塾里不谙世事的白面小书生。
他把沈寒手臂一抬,揽在自己的脖子上,接着站起身来,把他背在了身后。
沈寒以残存的气虚弱地挤出一句话来“你做什么。”
楚天云寻着月色朝风烟谷深处走去,他漠然说道“你这种人,不该死。就算你死了,我也得不到什么了。”
此时风烟谷中没有风,亦没有烟雾,只有静谧无声的月色,还有一人沉重的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沈寒再次用力睁开眼睛,他看见楚天云把他背到了一个山洞中的黑水潭边。
把他放下后,楚天云又将他抱进了水潭里,让沈寒泡在水池边上。
沈寒在黑水池中渐渐苏醒了过来,他觉得胸前热辣的伤处,似乎涌进了一丝凉意,疼痛渐渐止住了。
楚天云则坐在山洞的石壁前,只见那面石壁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铜镜,他静静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又是一笑,脸上则又涌出一股鲜血来。
“你为何杀我,又为何救我”
沈寒在黑水中闭目养神,他每吐一字,胸前骨肉便挣裂一次,痛得他咬紧了嘴唇。
楚天云面色从容,眼角又弯起一笑“你不必再出声了。若你真想知道,只听我讲便是了。”
沈寒泡着黑水,渐渐陷入沉睡,他在半梦半醒的弥留之际,断断续续听见了一些往事。
那年一个漆黑的深夜,十三岁的楚天云正躲在柴火垛里,两个刀子匠正翻找咒骂着他。
“臭小子,你家里人把你送来宫里,你心里还没点数不成”
楚天云窝在柴草里哭叫着“我不要当太监我不要当太监”
另一个刀子匠确是个耳软的,他好言劝道“孩子,你村里的三老四少都做了证了,你也画了押了,怎么还反悔呢”
说罢那刀子匠一把把瘦弱的楚天云从稻草里薅了出来,他另一手拿着一个苦猪胆,示与他看。
“孩子,用了这苦猪胆就不疼了。我手艺甚好,将来你绝不会一辈子尿裆。且跟我们回敬事房去吧。”
谁知楚天云竟死命嚎啕地挣脱了身,一溜烟儿的跑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在宫里疯狂地奔跑着,见后面的刀子匠没有追上,他便悄悄窝在了一处假山里。
不过三更梆子过后,楚天云很快被两个太监发现了,把他带到了尉迟皇后的面前。
沈寒听见他说尉迟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