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蜷缩在地上的少年身体终于不再紧绷,牢牢握成拳以抵挡疼痛的左手缓缓松开,摸索着探进怀里,寻找可能有用的东西。
虽然地上留下的痕迹,可以分辨出出去的方向,但他不觉得自己靠着一只左手,能在身上的血流光之前,爬出这片林子。
官道之上,两辆马车正在三十余骑的护持下前行,忽然为首的一骑一愣之后勒马停下,整个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只纤纤素手拨开车帘,声音柔婉动人“阿恒,怎么了”
被称为“阿恒”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高大男人,皮肤略黑,眉眼锋利,不说话的时候,嘴总是抿的很紧,明明年纪不大,看着却好像海水中的礁石一般,坚硬顽强,饱经冲刷。
“有烟。”
男人简单答了一句,问身边的人“那边可有人家”
那人摇头“没有,而且这个烟,也不像是炊烟。”
男人点头,若是炊烟,他也不会停下了。
男人转向马车,道“怕是山火,看着烟不大,也没有鸟群惊飞,应该来得及我带人去看看。姐姐你们先赶路,我随后就到。”
车中的女人并不多问,道“多带些人注意安全。”
男人点头,安排下人手,当先纵马下了官道,驰进不算密的林子。
走了一截马就进不去了,男人留下一个人看着马匹,带着剩下的人下马步行,速度竟也不比骑马慢。
“爷”
走在最前面的人低呼一声“您看。”
男人一语不发的上前,出现在他眼前的,却不是火灾现场。
地上树上遍布的斑斑血迹,还有靠在树干上,死状凄惨的尸体,无不显示这是一处“凶案现场”但问题是,中间那一小堆冒着浓烟的火,是谁生的
不必男人吩咐,护卫们纷纷散开,或去周围探查,或警戒四周,或踩灭火堆。
站在男人身边的随从讶然道“这地方竟然有劫匪”
尸体旁边散着一个包裹,里面就两件旧衣裳,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不是劫杀,”男人道“是仇杀。”
劫杀只要钱要命,仇杀才会这样让人死前还受尽折磨。
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拦住准备上前检查尸体的从人,大步上前,在尸首前蹲下,伸手在对方胸口连点数下,内力源源不断从掌心灌入,沉声问道“什么人要杀你放火的人呢”
从人愕然合着死的这么凄惨的一具“尸首”,竟然是活的
然后,他就看见那具“尸首”慢慢睁开了眼睛,心神巨震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他从来不知道,人的眼睛可以这样好看。
男人也愣住,垂死的眼睛,他见过很多,绝望的、疯狂的、悲伤的、麻木的、痛苦的
唯有这一双,美的惊心动魄,美的摄人心魂,让他忘了今夕何夕。
勉力使出催眠术的安然又喷出一口血,好在按在胸口的那只手源源不断的涌出热流,让他好受许多。
男人看着满脸血污的少年无力的垂下眼眸,睫毛很长,微颤。
“这年头,”少年喃喃,声音很低,但出奇的动听“好人真少等了这么久才有人来。”
男人忽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想象不出,一个临死还有闲心吐槽的孩子,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被人这样折磨。
男人道“所以,火是你放的”
少年低低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