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也不少。”
“比如”
“比如,我知道他表字的意义。”
虚归狡黠的挤眉弄眼,悠哉悠哉到庭中榆树下乘凉,招呼着虞扶尘一起。
“风长欢,表字知难,是老和尚为他取的。他厌恶自己的本名,说自己注定孤苦一世,不得长欢,因此当年在佛宗,人人都是唤他的表字,不像待你这般疏远,还要叫什么施主,虚伪的很。”
他瞄着虞扶尘的表情,继续道“这二字蕴含深意,知难而进,是为君子。当年老和尚问他,此生想为勇者,还是君子,他答莲乃花之君子,出淤泥而不染。但我愿为君子,如幽夜莲华,独立寒江,孑然一身。”
虞扶尘笑笑,颇有些苦涩“怎么说还真是清新脱俗,被外人听去了,不知道会怎么耻笑他。”
“你说对了,当时我没忍住,笑场了。师兄没有指责我,也没有与我说明真相,那之后许久,我几乎淡忘,他才再次提起此事。”
“是关于他为何以莲华自喻”
虚归点头“不错,因他生来背后即有幽夜莲华的印迹,终其一生,不可磨灭。”
本想问得更多细节,可话到了嘴边,虞扶尘却不知从何问起了。
问那人为何离开佛宗后一念成魔问为何老和尚当年没有选择与九州一同降妖伏魔
问题本就没有意义,虚无曾谈及虚云大师是不忍一手带大的风长欢惨遭伏诛,可虞扶尘深谙老和尚的性情,若是诸如此类的祸事再度上演,他定会因自责未能尽到教养之责而将之亲手处决。
可他没有,虚云大师没有出手,甚至严令无相佛宗不得参与其中。
虞扶尘想,或许老和尚心知他蒙冤,又无力替他伸冤,所能做的只有不插手其中,并为此自责多年。
到老了,寿数将近了,仍然放不下陈年往事,一心盼那人平安无事,才派他远去昆仑将风长欢救回。
他是一介俗人,没拜师,没剃度,哪怕日后被找上门来,佛宗也有脱身的借口。
想到这里,他不免怀疑起老和尚养他这十年,是否只将他当作了却夙愿的凶器。
好在浑念只是转瞬即逝。
凡人将他视为妖物时,是老和尚给了他一口吃食,一隅容身之处,又有点拨之恩,他结草衔环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老和尚从未强求,是他自个儿心甘情愿去的。
见虚归闭目养神,虞扶尘推他一把,将人从梦中唤醒,问道“他真的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
“谁知道呢我只明白师兄他坚信风知难是无辜,没有多嘴的余地,我只是个外人。”
不打诳语,不可妄言。
虚云大师用了几十年才将这八个字印在虚归脑海里,他自是要给已逝的师兄些许颜面。
“有些事,立场不同,就会身不由己。好比老和尚,他站在无相佛宗至高点,长亭九梦君也要让他七分,看似光辉无比,可他毕竟是人,无法超脱凡尘。当年他想救风知难,最终也为护佛宗不堕入魔教之列而选择牺牲一人。听起来很不公平,可这世间本就没有法度来衡量是非善恶,人们只信自己眼见耳闻,且根深蒂固,用固有的偏见揣度他人,却从未深思其中因果利弊。”
说着,他又换了姿势侧卧在树荫,望着虞扶尘的眼神颇显暧昧。
“这会儿没有外人,我不妨给你交底,实则我在佛宗这些年就没念过一句经、听过一课禅,你要我说那些高深的佛法,编也是编不出来的。在神性与人性间,我选了后者,或许当年的风知难,也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