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让他无心继续睡眠,这些年里噩梦如影随形,他早已习惯,清醒后只得盯着一旁正在熟睡的白菟菟发呆。面前的女孩在火堆旁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头白色的短发散乱着,她长长的睫毛不时地抖动一下, 她抿着唇面容平静,仿佛陷入了休眠一般。
昨天是他冲动了。
女儿的事情他本不该说出口的。
伯伦是个非常沉闷且口风很紧的男人, 要不然狄菲那个心思缜密的女人和他打交道那么多次,竟然对他曾经有女儿的事情全然不知。
冷静下来想想, 他也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看到诧异,他在长相上并不像是个和善的人, 加上雇佣兵固有的警惕和多疑, 他遇到过很多大大小小的女孩子, 但真正能够做到白菟菟这样毫不畏惧, 甚至称得上平静的却一个都没有。
多年来被愧疚和自责折磨到夜不能寝的心竟然在这个白发小姑娘身上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就像是惊涛骇浪中漂泊小船马上要散架的时候,却发现对面有一座可以靠岸的小岛。
他可以去小岛上暂时喘息一下, 然后重新投入与海浪的斗争之中。
之前他还在嘲笑心狠歹毒的星盗大佬千手狄菲也会有这么一天, 然而自己何尝不是一头扎在了狄菲的小太阳上。
大部分的小孩子看到他的表情都是惊恐的,也有一小部分聪明的女孩儿见到他浑身煞气的模样选择委曲求全的敬畏和疏远, 乖巧的像个没有思维的娃娃。
他一方面不喜欢这样惊恐或敬畏的眼神,这会让他回想起停滞在女儿脸上的最后一个表情,但另外一方面却因为这样令他不适的表情而无从下手。
像是心魔一般,时刻提醒他, 折磨他,直至他癫狂。
火光逐渐黯淡下去,最后一点光还在苟延残喘着,摇曳的火苗似乎微弱的闪动,像是下一秒就会熄灭一般。睡梦中的女孩微微动了动,一双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来,睡得不太安稳。
身上盖的恒温毯滑下去了,皱巴巴的在伯伦铺好的垫子上堆成一团。
伯伦轻轻的靠近火源,两根手指夹起恒温毯的一个角,轻飘飘的将它重新盖回到白菟菟的身上。
她似是没有察觉,微皱的眉头稍微散开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逐渐露出了鱼肚白,伯伦从一处碎窗跳出去,几下便没了踪影。
白菟菟蝶翼般的睫毛忽的展开,一个咕噜滚从垫子上坐了起来。
恒温毯再一次滑落。
她眨眨眼,一张小脸上竟然半点睡意也没有。
事实上她几乎是和伯伦同一时间醒过来的,即是是类人形态,她的听觉也是最敏感的,安静的环境下她能够清晰的听到周围的各种声音。上一场游戏里她除了凭借侵入游戏主脑以外,剩下的便是依赖她的听觉。
她没忘记接近伯伦是为了什么,所以当伯伦的呼吸节奏被打乱的那一刻,白菟菟便已经清醒了过来。
白菟菟不惧怕伯伦。
即使是白菟菟已经逐渐有了自主思维的现在,生物本能依然占据她大脑的很大一部分。本能反馈她的评估是这个伯伦虽然很难缠,但踮一踮脚想要杀死他也是能够做到的。
狄菲交给她的策略能够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趁其放下防备能够一击必杀。
甚至她已经有很几次能够下手的机会,但都被她刻意的忽略了。
当然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她无处安放的好奇。
白菟菟从懵懂走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