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李桂又道“夜已深了,陛下日理万机,还是早些歇息,若是难以入眠,可需奴才取安神香来”
月漫漫,夜未央。
终于听得那人淡淡出声“李桂,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李桂顿了顿,缓声禀道“回陛下,奴才自陛下幼时习读,便在陛下身边伺候了。”
“那真是许久了。”齐璟语色清冷,浅浅阖目,一声低幽叹息“朕听说宣明帝在位时,你还只在司苑局做事,自朕习读起你便被分遣到了东宫,倒还真是青云直上啊。”
他的话难辨情绪,李桂握拂尘的手紧了紧,“奴才承蒙陛下信任”
“信任”齐璟突然低低笑了声,又慢慢敛去,淡漠道“知道朕为何唤你来吗”
手心冒出的汗将拂尘的木柄染上了湿印,李桂僵硬着身子道“奴才愚钝。”
齐璟敛眸“齐煜在丰山道馆如何了”
李桂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后又垂首道“尚还留在那处,但凭陛下吩咐,奴才明日就遣人去办。”
齐璟一声不明意味的轻笑,“原来还在等朕的吩咐,好歹血脉相亲,朕以为你早自有安排了。”
他话语清淡入耳,李桂心头蓦然一震,还是强自镇定“陛下此言,可是折煞奴才了。”
齐璟漠声“姒儿还在侯府时,一封书信邀朕饮酒,那日谢夫人出事,朕偏就晚了一步,李桂,朕念你是前朝唯一余下的宫奴,故而重用过你,但有些手脚做多了,朕也不是发现不了。”
李桂立马跪下“奴才冤枉,陛下定是有所误会”
“这么多年潜伏朕身边就不提了,当年夺权篡位一事朕看你也没少参与,又和赫连懿苟且私通,一路受提拔。”
他声音如泉清幽,流淌夜色间,竟透了噬人寒意。
齐璟徐徐回身,冷眼俯视他,接着道“原本是想暂且留着你,看看你除了诬陷姒儿外,还有什么把戏没玩,但是”
齐璟默了默,他抬头,看着那高悬的明月,眸色逐渐深邃“朕方才做了个梦,才发现自己知道的太晚了,也许曾经,害她受了太多苦”
梦里他命李桂送的治病汤药,命李桂给她带的话,终究是害了她。
李桂不解他话中之意,但也知道今日早朝一切事情都已败露,只得硬着头皮不承认,然而他正想求饶,余光一瞥,这才发现一把青龙长剑驻立在皇帝身前,他双手支撑在剑柄上,那傲然冷峻的气场竟压得自己说不出一句。
玄袍静垂,齐璟右手握住剑柄缓缓抬起,长剑出鞘声似龙吟,星光月影映在锋刃上,折射出刺目精光。
剑锋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长弧,齐璟持剑直点他咽喉,面色生冷“既然你和赫连懿感情深切至此,如此为她卖命,朕就亲自送你下去给她陪葬,正好朕也答应她了,怎能食言。”
冰冷的剑锋就在脖子上,李桂瞳孔一震,压制住抖动的手,不敢乱动“陛下无故要奴才的命,奴才自然无话可说,只若如此,想必会有蜚语言陛下暴戾恣睢,奴才只怕到时给陛下惹了麻烦”
“好一个无故你做过的事朕还真是没证据,但要你死也不是什么难事,比如说”剑刃力道渐渐加重,齐璟冷瞳中的寒戾骤显,语色凛冽一字一句“净身未净。”
闻言,李桂仿若力气尽失,蓦地跌坐在了地上。
更深漏长,在同一片夜空下,假山石边,云姒和喻轻妩并肩而坐,那把羽白素伞被收了起来,斜靠在地上。
她们在这儿一起坐了许久,喻轻妩将那些细枝末节都讲给了她听,云姒才知道,原来陛下和哥哥,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