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天地倒错,面前的一切在瞬息间,统统消失殆尽。转眼间,幻境重新稳定下来,四周取而代之的已是一片漆黑寂静。
幻境中的景象再度变了,四周没有了师尊,没有了狭窄的屋子,闵韶孤身一人,站在幽静而熟悉的山野小径上。
长剑上的猩红在他怔愣的瞬间,倏地黯淡了下去。
夜风清寒,明月高悬。
不远处,正矗着一座世外桃源般的庭院,院内栽着几棵粗壮的海棠,满树莹白,在月华笼罩下仿佛散发着剔透薄光。
那是温玹住的地方。
“”闵韶早有预感会在幻境中见到那个人,并没感到多么意外却抑制不住的心脏狂跳,本欲离开的心思又在瞬间打消了。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念头想要知道幻境中的温玹如今是何年纪,在做什么,见到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会对他说些什么话
这么想着,他脚下已经情不自禁的动了,手中的长剑再度被化去,径直沿着小径,走进了院门。
满院雪白的海棠,随着微风簌簌飘落,被金纹黑靴无声的踩过。他临近房门,便听见几声剧烈的咳声忽然透过半敞着的窗户传出来。
的确是温玹的声音。
闵韶脑中灵光一闪,仿佛被此情此景勾起什么回忆,脚步蓦地顿住,心跳忽然更猛烈了
他似乎知道这是哪一日了。
就在他开始修无情道的第三年,有段时间他们的师尊有要事在身,离开天隐山多日不曾回来。温玹那阵子因为淋雨而染上了风寒,身边无人照顾,自己一个人也不好好吃药,后来眼看着病情越来越严重,以至在半夜发起了高烧,直烧得神识不清。
若闵韶没记错的话,那次的淋雨与他也有莫大的关系。
师尊迟迟不回,他最终实在看不下去,便趁着夜深去了温玹的房里,在对方尽管已经烧得六亲不认的情况下,仍是点了他的睡穴,勉强给喂了些水,又替他煎了药服下,顺带帮他擦了身上,将被汗得湿透的衣裳换下
要知道,昏睡过去的人其实是喂不进任何东西的,于是那日,闵韶便用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方式,捏着他的下巴,将那么小一碗的药,足足喂了五十余口。
之后又替他用温水擦了身上,不过到了这一步时,他却擦得十分仓促,仿佛全然失了耐性,生怕下一刻便有什么难以抑制的洪水猛兽,从体内狂妄的破笼而出将床上的人彻底撕个粉碎,只潦潦乱抹了几下,便绷着脸屏着息将对方的衣服套上了。
好在那日赶巧,太玄老祖后半夜便从山下回来了。
温玹整夜睡得很死,闵韶做的亦足够严谨,谁都没发现这件事。
眼下闵韶再度站在了门前,听着屋内的人偶尔传来的动静,被脑中闪过的回忆直害得胸腔发热,却不是受反噬影响,而是被另一种难以名状的火,烧得发燥。
闵韶深吸了口气,绷着脸镇定地推门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唯有窗前落下的月色有些许泠泠光亮,闵韶朝着里屋的床榻缓缓走进去,幻境中躺在床上的人似有所感,动了动,侧过头向他看过来。
温玹显然已经一眼凭借着月光认出了他,看见那抹高大颀长的身影,顿时眼眸睁大,像是错愕又不可置信,仿佛错以为自己在做梦,受惊了似的,忍不住以拳抵唇猛地咳了起来。
黑暗之中,很难注意到那润玉似的耳朵在一瞬间烧红了,温玹缓缓坐起身来,竭力镇定的看着走过来的人,张了张口,似是犹豫半晌才将称呼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