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药郎此生不会停下探求“形真理”的旅程,他的身体似人非人,也会遇到一些人类的困扰。受伤了会流血、走太多路会伤到足踝、被杀就会死。
无论是“听”,还是“行”,都能够得以保障,咕王的礼物不可谓不用心。
迷谷是一种黑色纹理的会发光的树,装饰它的枝叶,不会迷失方向。也就是说,从此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任何地方,无论身处迷雾,或是海中央,都能够知道自己在哪里,想要去的又是哪里。
灌灌是长得像斑鸠的鸟,佩戴它的羽毛能够免疫混乱、迷惑状态,对于人类之身的缘一来讲,意味着他能从此不再受各种神仙妖怪的幻术影响。
很大的垫子,和串项链的皮筋,都来自一种长得像狗的神奇生物,“溪边”。使用它皮毛与筋骨来制作饰物,就不会受邪气侵害。邪气包括致病的风、寒、暑、湿、燥、火六邪,此外还包括瘴疠之气。
别说鉴宝成功的卖药郎,就是不识货的缘一,也能明白,这圈平平无奇的项链,在实用性上有多么出色。
平心而论,找齐这些东西的原料,再制作为与他们的衣著打扮画风一致的成品,就算用上十年八年,也不算多,咕王回来的时间不能说迟。
其实不止如此。
编织木屐的绳带与屐齿底下的防滑钉、与溪边的筋绞缠在一起的其它皮毛,来自更多的山与海之间,具备更多奇妙的作用。
卖药郎却没有接过礼物,也没有道谢。
他挥挥手,药箱全部抽屉应声而开,本来被收起的缘一的日记,如符咒一般齐刷刷地飞出来,自动排列,摞在咕王足边。
第一本第一篇日记,是6月29日,第一本第二篇,是6月30日。
往后十九本,每一百篇装订成册,总计1824篇日记。
全都是6月31日。
星期八。
唯有天气变化,证明其中不同。
咕王传授和熟悉的时序规则,缘一在七岁的时候就不会弄错。哪怕在他接触到的全世界,只有咕王一个人自顾自地坚持这种计时方式。
“这孩子始终在你离开的第三天,等你回来。每年你出海的日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要来到这里接应或许再次迷失了方向的你。”
卖药郎总体的色调,总是冰冷淡漠的。
浅淡的发色、灰蓝的瞳眸、藕荷的头巾、水绿的和服,极白的肌肤与黑裤黑袜。颜色缤纷绚丽,却使人望而却步,因此鲜有人知他的热心热血。
咕王总体的色调,却那样的热烈豪迈。
发与瞳与妖纹,皆类灼灼燃烧的烈火,与她所经历的时代,始终格格不入的红色长裙,配上亮黑尖头细跟恨天高,艳光四射的同时,与火焰同样不可碰触。
“我花了大半天,找到那边的入口。用三天半时间,自招摇山为起始点,找遍那边的山海。回来以后,请天八千姬命为我完成我做不好的手工,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循着缘一身上的钥匙,到了这里。”
咕王踌躇着,交代了自己听起来很简单的行程。
她没有说此行有多么艰险,时间有多么紧迫,期间发生了多少次何等激烈的战斗,发现入口和找到出口又是怎样困难而富有戏剧性。
因为卖药郎不是因为自己的情绪发起诘难,而是为了缘一。
缘一心地纯善,心思澄澈,宽以待人,可他遭遇的委屈并不能因为他不在意,而不复存在。
五天和五年,甚至五十年,五百年,对于长生种而言,几乎是没有区别的。
人类则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