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措坐在书院前歇脚的小亭子里,只是应了他一声,正撅了亭边的一根树枝在刮鞋上的泥,还叫白明简将靴子脱下来。“昨夜里这下过雨,一路上都是胶泥,你脚底下的泥都有三寸厚了,就不觉得重”
岳麓书院是白明简梦寐以求的地方,从柔玄镇到洛阳城念念不忘就是要来这里。岳麓书院的治学气象真如自己向往的那样,望着那些书院学生,他心里更是难受了。
他垂下头,见阿措蹲在地上忙着磕鞋子的泥不理自己说的话,他也不好对她抱怨,满口郁闷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阿措将靴子递过去见他不接,歪头瞧他,噗嗤笑了一声。“少爷,你莫不是急的想要哭了吧”
“胡说,天下书院那么多,就算这里不收,那我们”他心中苦涩,说不下去了。
一个身着深衣的儒生往亭子里来了。
“诶,小心”白明简见这人眯着眼睛,就往亭柱子上撞,连忙上前拉住。
“见笑了,见笑了”这人扶了扶头巾,跟他们行礼,白明简还礼。阿措凑过去在这儒生的眼睛处,晃了晃手,笑着捂住了嘴,躲在了白明简的身后。
白明简瞪了阿措一眼,儒生不以为意,反而笑道。“鄙人非是盲人,就是得走近了才瞧得见。”他指着脚底下的亭子台阶说道“你们不觉得这台阶修的小了些”
白家主仆摇了摇头。
他们打量着这个儒生,他身上沾满了泥,许是眼神不好,在路上磕了不少跤。
这儒生站在亭栏处,扭过身子将沾泥的衣摆对着下风口,用山风吹干。他熟练的样子绝不是第一次做了,他安之泰然,还随意考教了白明简几句书文。
阿措心想这原来是个书呆子嘛。
白明简虽不知他的身份,但他的问题倒是都能对答如流,这使得儒生心中喜欢。“你的学问还算扎实,这个月是正课生,还是副课生”
在古代书院一般除了招取测试成绩优异的“正课生”,还会录取稍次一些的“副课生”。天下第一的岳麓书院自然招收的都是顶尖学子,但是在求学的几年里,书院会有升降级月考,“正课生”和“副课生”来回转换,很难在外观上分辨出来。
阿措心说这和睁眼瞎有什么区别,白明简还穿着从洛阳城带出来的厚棉衣,和岳麓书院的玉色襕衫都不是一个色,这都能认错。
“肖伯翎你给我过来”
这位眼神不好的儒生正是岳麓书院的书办肖伯翎,监院张朋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肖伯翎连连向他作揖。“监院大人,你就饶了我吧,这一路上我的膝盖都摔青了,还有这一身的泥。我待会还得进院上课呢。别扯衣服,有学生呢。”
他不敢进书院是在躲张朋。
张朋的眼神是好的,见白家主仆衣着贫寒,风尘仆仆,只当他们是寒门学子来此处游学,并不放在心上。张朋拉着肖伯翎的衣服,走远了几步。“好不容易逮着你,你不是说韩山长喜欢玉蝉吗这可好,被拒收的学生都找我的麻烦了。”
张朋一路追,肖伯翎连滚带爬从赫曦台下来,心中也是委屈。当时他跟张朋随口提了一句韩山长说的话。此次参加甄别招录的学生个个佩戴玉蝉,韩山长大发肝火,本要招收二十人,现在连十五个人都不到。如今昭告天下,岳麓书院已经停止招生了。
白玉京杨琳等人虽有高官推荐,不被韩冰所喜,但硬凭着才学出众在招录考试中名列前茅才留了下来,勉强保住了名额。
可那些才学差了一等的,又走了张朋门路的人,就没有那个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