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侯见他的泪水晕花了画卷, 骇都一下子面无血色,煞白煞白。
他忙抬手去擦, 可是他另一手白日里被东山王李慕折断了,如今硬邦邦被竹木架着,这一动, 被竹木束缚的胳膊力道控制不住。
“哗啦”画轴中心那张单薄的宣纸被戳开了,戳散了。
这张画本就支离破碎, 曾被幼年的柳和薰无意撕破, 后, 东陵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粘好,一丝不苟得装裱在画轴中。
唯有,实在忍不住心中思念之时, 东陵侯才会珍而重之、翼翼小心取出来,看一眼。
看一眼,便放回去。
可是, 就这么谨小慎微,这幅画仍是破了。
在今日, 在姝姝心心念念的李慕来寻她之时,她的画像一副被李慕夺走, 一副又被东陵侯亲手所毁。
“果真, 天意。”东陵侯怔怔望着残缺不全的画卷,蓦得喃出了声,两行清泪无声得顺着面颊流淌。
这幅画,东陵侯如此珍视, 那因为这幅画成画在他还在下巴沟村时,那时,姝姝还活着,言笑晏晏,眉开眼笑称他画得好看。
姝姝向他讨要这幅画,可他那时错了私信,只推说花被他不小心滴墨晕花了,他撕了。
如今,这画也算是被墨晕花了,也算被撕了。
东陵侯眸光闪着晶莹,他要仰头,缓了缓眼中的潮热和水汽。
他慢慢在唇角勾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抿唇忍住了眸中的温热,含笑着又道了声“天意。”
他怔怔望着卷轴。
半响,他用那只还能动的手,慢慢抬起画卷,将画卷悬在蜡烛的烛心上。
“哧”
卷轴“哧啦”一声被点燃。
通红的火焰自上而下,火势冲天。
火焰从画中人的裙摆开始燃起,嫣红的火焰如同漫天的花海,与画中红艳艳的山桃花混作一体,愈演愈烈。
耳边似乎回荡着女子银铃般娇俏悦耳的笑声。
画中人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就这么一点一点被火焰吞没。
东陵侯望着一寸一寸慢慢成灰的画轴,眼眸中的流光一点一点变得暗淡。
等整个画轴成灰,他望着地上的灰烬,低垂眸色在阴影中晦涩不明,整个人却似乎一瞬间变得暮气沉沉。
他所有的鲜活与生机,似乎随着画轴付之一炬。
他转身,步伐僵沓得来到多宝架上,他从架上翻了良久,慢慢抽出一个红木长盒。
他随手打开长盒,望了眼盒中的金锏,又转身,望着桌案上密密麻麻的一百八十三枚长生牌位,叹了一声,哑声道“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翌日,一早。
东陵侯正在书房看书卷,面色沉重,良久没有翻动一页书卷。
“噔噔噔”凌乱的脚步声。
“爹爹”柳和薰风风火火推开书房的门,看着官帽椅上的东陵侯,她“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东陵侯从怔愣中回身,望着门口扶着门大哭的柳和薰,闪了闪眸光道“和薰,怎么了”
柳和薰见东陵侯面色尚可,没有怒气,便哭哭啼啼跑了进来,冲着东陵侯大喊大叫道“爹爹,你为什么要将我送去江南,我不去就不去”
她奔到东陵侯跟前,拉着东陵侯的袖角,又哭又闹。
“和薰,听话。”东陵侯目光温柔,用那只还能动的手轻轻抚了抚柳和薰的发顶。
一阵秋风起,正好一片黄叶飘飘摇摇,从窗外的树梢落到了书房的窗台上。
他缓了缓眸子,看着窗台上的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