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位的将领齐齐跪着, 目光灼灼望着顾恩泽,皆异口同声道“还请卫将军三思”
“我没有冲动。”顾恩泽面上如水,注视着数十位曾与他和他父亲出生入死、浴血沙场的将领, 慢慢道“诸位知道,我们一直在筹备此事。”
“前些日子的西戎事件, 我不想再发生。”顾恩泽面色平淡, 淡声道。
他顿了一下, 想起西凉狂虐的风沙,还有那渐在黄沙上的殷红血色,那些横七竖八马革裹尸的兵士, 眸光有些发沉。
“我不想你们跟着我被自己的君王坑害,去跟大越自己的臣民厮杀,我想带领你们堂堂正正活下来。”顾恩泽越说越激动, 不由得身子前倾,双手撑在桌案上。
他清冷无波的面颊也微微有些颤动, 眼底不时闪过殷红,额角的血脉鼓鼓一跳一跳。
“少爷, 那也不是此时。”锦华看着心口剧烈起伏的顾恩泽, 抿唇建道。
他注视着顾恩泽,犀利的目光直直望进顾恩泽深邃的眼眸,慢慢道“少爷,小不忍, 则乱大谋,我们的准备还不充分。”
顾恩泽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面上波澜不惊。
他是卫将军,年少英才,十八岁即可统领十万军士,带领大家披巾斩棘,所向无敌。
他是顾家军的魂,是顾家军的十万将士誓死跟随的主,但,他今日也有不理智之时。
“少爷,您想想老爷夫人,您想想顾家一夜消失的一百八十三人,想想帐外跟着您出生入死的十万重将士,想想府中身怀六甲的少夫人,您不是一个人。”
锦华一对狐狸眼此时瞪得溜圆,眼瞳微微鼓着,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凿子,狠狠凿在顾恩泽心尖上。
顾恩泽眼底的殷红慢慢退去,黑黝黝的瞳仁微微颤动,伏在桌案的手慢慢拳在一起。
“少爷,您想想,如果一旦事败,他们将如何”锦华见顾恩泽略有松动,眸中闪过流光,继续道“满门抄斩,老弱妇孺无一能幸免,即使身怀六甲,亦不能容。”
顾恩泽手不由得握紧,手背微微轻颤。
身怀六甲,他心中闪过的唯有香香,他不愿香香与他一同受辱,可若是,他没有护好香香。
如果香香因他丢了性命,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
锦华瞥见顾恩泽凤眸中的犹豫,双手伏拜,头顶触地,重声道“少爷,您三思啊”
“卫将军您三思啊小不忍,则乱大谋。”帐中的众将领也深深伏拜,齐声劝道,头抵在地上。
看着帐中皆抵地伏跪的终将领,顾恩泽眨了眨眼睛,恍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
他有妻,也将有子,他还身担十万众将士,背负着他们身后的妻子父老。
他不可以冲。
不可以妄动。
“哐”顾恩泽哐得一下坐在帐中的红木圈椅上,手指紧紧陷在掌心中,指缝中隐隐有殷红的血迹渗出。
他愣愣得望着桌案上的竹木笔筒,那是他父亲随手为他雕得玩具,是他现今唯一保留的父亲遗物。
竹木笔筒上雕刻的是猛虎扑兔,栩栩如生,猛虎膘肥劲瘦,威风凛凛,前肢伏爬,后肢伏蹬地,目光炯炯有神注视着前方,蓄势待发。
前方有一直小兔子,正在吃草,看着圆滚滚,对危险浑然不觉。
那时父亲抱他坐在膝上,声音徐徐,为他讲述老虎扑兔的故事,一边雕刻一边低声告诫他
作为捕猎手,要有耐心,要伺机而动,万不可打草惊蛇,不然即便敏捷雄壮如猛虎,也扑不到弱小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