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淮山一张刻板脸涨的通红,早年的经历使他一辈子最是痛恨朝中士族子弟,仗着家世豪门不学无术者照样忝居高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仿佛寒门学子在他们的眼里与街边的乞丐无异言豫津也好,谢泯也好,再如何装出一派风流潇洒温文尔雅的名士气度,还不是自恃出身门阀,盛气凌人强词夺理。
“赤焰林氏战功赫赫,乃是大梁累世的功臣,老言侯怜遗孤流落江湖殊为不易。怎么到了刘御史口中就成了包藏祸心图谋不轨”
老言侯未至,言豫津只伏地告罪却不自辩,提防的便是被一群搅屎棍似的言官抓着些许由头一拥而上攻讦污蔑。
寒门子弟在朝中难成气候,始终被氏族打压不是一朝一夕,双方矛盾由来已久。帝王借寒门官员掣肘氏族,又借氏族打压寒门,此消彼长平衡之道而已。刘淮山之流鼠目寸光哪里不知深浅,胡乱攀咬实属自寻死路。
先帝在位时,老言侯心灰意懒避世修行十几年,然而一朝出手余威犹在壮心不已,个中隐情鲜为人知,言豫津固然不会说,谢泯从各方听闻的种种迹象中却不难揣测出一二。是以言豫津闭口不言,他身为世交难以袖手旁观也好,仗义执言也罢,都不得不站出来为兴国侯府说话等老言侯亲至,岂容姓刘的信口攀咬,怕不得当殿拍死他。血溅武英殿终究不美,言官苍蝇虱子似的扰人更惹人心烦,为人臣子者难道首要不是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么。
“林氏勋贵,言氏氏族,若能联姻言氏恰能插手军权,正是强强联手,岂不美哉。兴国侯打得一手好算盘,还不让人说”
“莫非刘御史一句林言两家联姻定有所图,林、云两个小儿女情投意合便被抹杀了情真意切,全然沦为利益交换的牺牲品”
“正因世家间姻亲牵系裙带交往,私相授受的勾当屡禁不止,世间的不公才比比皆是。谢相不以为忏反以为荣,倒令下官大开眼界”
显然刘淮山满腹怨怼憋了不知多少年,碍于氏族子弟在朝为官者大多势力惊人,鸡毛蒜皮的小毛病连皮毛都损伤不到,好容易等到兴国侯犯错,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参他一本更待何时。
御史言官多为寒门子弟,对氏族揽权早有不满,然而刘淮山此言一出,纵使与他同仇敌忾的同僚亦不禁心头一跳他急于求成,冲顶之下说错了话,良机错失到底功亏一篑。
即便氏族间确确实实血脉相连同气连枝,把持朝政一个鼻孔出气,在陛下态度未明前却不能宣之于口,陛下母族虽不显赫,一力支持他登位的同样是氏族啊。
本意参奏兴国侯笼络林氏起意不纯,更进一步告言氏勾结叛臣蛇鼠两端都可操作,老刘头横眉怒目矛头直指氏族,义愤填膺宣泄得快慰了,御座之上陛下听在耳里,怕是大大的变味了。
说来说去,党同伐异,寒门官员无人帮扶在官场上步履维艰,被尸位素餐的氏族官员压在头上喘不过气的大有人在,一朝有了机会自然会拼命咬着贵胄门阀不放,动辄上纲上线。可惜许是平日怀恨在心积怨过深,刘淮山辩不到三句话就漏了底,谢泯这狐狸一早看清了刘淮山的心胸狭隘,以言语相激果然一击即中。兴国侯府事先当不知情,言氏一门的忠心也毋庸置疑,只可惜了老言侯其时一番用心良苦,林洵自己不领情,如之奈何。
梁皇居高临下看得分明,帝冠上的十二串珠旒无风而动,御阶下的群臣离得太远,没法儿瞧出珠帘后帝王的喜怒,只听闻帝王沉声道,“风闻奏事确为言官本分,刘卿,守本分还需言之有物。”
武英殿乃是大朝所在,在这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