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色黝黑的汉子原本立在街口踮着脚巴望,远远地一看见康乐坊口上过来的花轿,立刻就一阵风似的从街口往自家院里跑,边跑边喊着来了。
他虽然身量高大,可面上却带着孩童一般难掩的喜色,朴实憨厚。
屋里头梦娘听了却是微微蹙眉,开口斥他道“猴急什么”
汉子刚跑进院里,便听见梦娘的斥责,立刻住了口,羞赧地挠了挠头,扯了扯新衣裳下摆,嘿嘿傻笑。
却只停在外头,没往屋里走。
屋里梦娘正蹙着眉给阮令月理衣裳。
阮令月穿了一身暗红衣裳,团花暗纹,款式新颖,一瞧便知是喜服。
她的乌发被高高盘起,两支粉红的玉花簪子添了许多喜气,发髻一边垂下来的流苏步摇微微颤动。
阮令月眉目妩媚,肤色莹白,本就生的极美,此时细细打扮一番,更是多了两分逼人的明艳。
她目光笔直地看着梦娘,却欲言又止。
她总觉得梦娘现在并不大高兴的,仿佛她一开口,梦娘便会哭出来一般。
梦娘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阮令月拉起来,细长的眼睛笔直地瞧着她,眼中明显噙了些泪意。
阮令月看着梦娘也忍不住双眼微红,踌躇几番,终是要开口。
可嘴里便猛然被梦娘塞了颗糖。
“莫说话了记住,你到蒋家这一路上都不许开口了,否则不吉利。”梦娘抬头,又替她理了理发髻。
边理着,泪边顺着她的脸颊就流下来了。
阮令月眼眶越发的红,朝梦娘点了点头。
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伸手抓了梦娘的衣袖。
“哎呀,你就放心吧”梦娘抹了泪,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
“且记住,万不必为我担忧,鸨母那儿还得指望我,她不会对我怎么样。可你得明白,往后蒋府才是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地方,你就是个普通穷人家的姑娘,跟春风一顾没有半分关系,往后莫再提起。”
这话梦娘说过多回了,可阮令月还是免不得担心。
却又听梦娘道“是娘没本事,你这般好的模样性子,却只能叫你给人做妾。所幸所幸做妾的也不必日日都处理些杂事,只要安安分分的,倒也能得静好。”
阮令月连忙摇头。
她心中很是清楚,梦娘几乎将自己全部的身家都花进去了,只为着能叫她嫁得更好些。
其实梦娘心里也知道阮令月不怨她,可梦娘自己怨自己。
事不经想,越想越抑制不住,梦娘的一双眼眼睛虽是笑着,却又盈满了泪。
她连忙拿帕子一擦,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对着阮令月道“女大不中留,走吧走吧”
外头正是黄昏时候,太阳渐渐落下,天边层层叠叠的云被余晖染得通红,似烈火一般翻涌着,烧得气势磅礴,半边天都被染上了这赤红绚丽的颜色。
瞧着竟是个红红火火的好意头。
蒋府两个接亲的轿夫正候在大门外头。
原本他们俩正疑心着是不是走错了路,毕竟这院里院外不见一点红色的喜庆之物,更无人撺掇热闹。
不过瞧见一身暗红衣裳的阮令月和梦娘出来时,他们才稍稍放心了些。
其实康乐坊这地方,只徒有个吉利的虚名儿。
实际上却是地处偏僻,房屋破败,交通也难,委实少有人住。
两个轿夫也是头回来此处,会觉得走错路,倒也委实怨不得他们。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