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按了门铃,楼道间回响着变调的电子音,却无人开门。他又敲了敲门,门后才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锁弹开了,门链仍是挂着,缝隙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和苍白零碎的发丝。里面的女人警惕地瞪着他,一言不发,他甚至看不清她的面容。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赤井掏出fbi的证件,打开给她看。她示意他从门缝塞进来,他照做了。几分钟后,证件被扔了出来,他听见门链拆开的声音,门开了。
赤井终于看到了女人的全貌。她很瘦削,脸如同骷髅般萎缩苍白,下垂的黑眼袋青紫骇人。她绞着的手指指弓突起,像蜘蛛般盘绕在身前。身上的灰黄针织衫松松垮垮,边沿已被拉扯得很不整齐。她看向他的双眼有深深的防备,黑洞洞的瞳孔仿佛无底的洞穴,堆砌着风干的枯骨。
“您找到我的孩子们了么”
皲裂的双唇张了张,她用带着口音的英文低声问道。被误会为了负责寻找她的孩子的警官,赤井淡淡点头。脑萎缩导致的痴呆往往伴随记忆滞停,的确如务武所言,她的记忆在十年前便已停滞不前,这十年间于她都是虚无。
“她们还活着。”
他用日语说道。女人无神的瞳底一颤,一点光扩散开来,瞬间漫成一片水雾。她激动地后退几步,奔入房内。担心她情绪失控,赤井紧随其后,来到了拥挤的客厅。四面的墙壁挤压着杂乱摆放的家具和废品,囤积的纸盒和灰蒙蒙的塑料瓶已堆到晃着灯的天花板。灰尘在小窗投下的微光中跃动,不知已躺在地上多久的毛毯上是面包的残渣和茶水的污垢。
然后女人又出现了。她从旁侧一个房间出来,手拖拽着好几床厚实的被褥,在许久未打扫的地板上拖过一道痕。她茫然地找寻着怎么,视线反复扫过厨房的角落,喃喃自语洗衣机不见了。
“怎么办被子还脏着他们回来怎么睡觉下雪了,会冷”
如今的季节是盛夏。赤井想,大概在十年前,那个位置的确有个洗衣机,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挪走了,而她忘了。
“我会送去洗衣房的。”
赤井主动接过被子卷起。她却无视赤井,慌乱地从橱柜里拿出面粉和黄油,又翻箱倒柜地找鸡蛋。那盒黄油不知多久以前开了封,未密封的部分已长出了白毛,她却因找不到鸡蛋啜泣起来。
“没有鸡蛋没有鸡蛋怎么做饼干艾格尼斯最喜欢吃抹了焦糖的曲奇,埃维莉娜喜欢多放黄油的”
“我可以帮您去买。”
女人的湿润的眼睛一亮,猛地扑上来,紧紧握住赤井的手。
“记住,记住,要新鲜的鸡蛋但是但是”
她又焦虑起来,手无意识的力度掐得赤井有些痛。
“安东尼安东尼不喜欢吃饼干他不喜欢吃甜食”
不熟悉的名字让赤井有些疑惑。女人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般,追问道
“警官先生您刚刚说的是她们,那他呢”
他
“安东尼我的安东尼呢他也还活着吗他会回来吗警官先生,他也是我的孩子你是不是忘了他”
赤井心一沉。方才他听到她说了句“他们回来怎么睡觉”,他原以为是她神经错乱导致人称代词用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