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着熏香味、烟火气儿, 让人觉得憋闷怪异,莫名就开始烦躁不安。
永隆帝身上搭着半幅锦被,勉力靠坐在暖炕上, 道“又是为了立储朕早说了容后再议,尔等要抗旨不成”
他努力拿出威压的架势, 然面色浮肿, 声音虚弱,说两个字就要喘一下, 天子威仪便大打折扣。
此时臣工们面面相觑,京城盛传皇上时日无多, 本来还有人半信半疑,但当亲眼看到病弱的永隆帝, 他们所有人顷刻拿定了主意皇上快不行了,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定下储君
冯次辅跨前一步,“皇上,太子乃国之本,悬而不决会民心不稳, 官场浮躁,乃至动摇国本,万万不可再拖延。请皇上早下决断。”
随之附和声一片,震得永隆帝的耳朵嗡嗡作响,头炸裂似地疼,一阵气血翻腾,他下意识恼火道“朱缇,把他们给朕赶出去”
他分明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声音依旧很小,只有立在旁边的朱闵青听到了。
自然,无人应声。
永隆帝一怔,茫然四顾,只觉得一切人和物都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烦不胜烦,只想把他们赶紧打发走。
一阵心慌,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说“立谁”
朱闵青目光微闪,立即大声喝道“御前咆哮,成何体统肃静皇上问话,立谁”
殿内顿时沉寂了,片刻,冯次辅道“江安郡王为先皇嫡孙,天资聪颖,宽厚仁德,大有明君之风,理应顺应舆情立为太子”
盛御史反唇相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上有嫡长子在,没有立侄子的道理。维护正统才是立国之本,冯大人口口声声说国本国本,却是本末倒置,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冯次辅冷哼道“老臣是出于大局考虑。大殿下暴虐成性,一眼不和就要杀人,他手下的冤假错案还少吗德不配位,偌大的国家交给他,必定会天下大乱。”
许多臣子应和道“冯大人所言极是,皇上务必三思。”
却有人持不同意见“立储,要听官场的风评不假,也不能忽略民间的风评。”
说话的是崔应节的父亲。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迟疑道“民间对大殿下风评倒也还好,例如直隶、辽东等地,老百姓都夸大殿下是专杀恶人的怒目金刚”
朱闵青听了,嘴角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可不是么”盛御史提足精神,兴奋得两眼发光,“杀贪官,斩敌寇,救民于水火,新乐县现在还家家户户给大殿下立着长生牌呢谁敢说大殿下德不配位”
众人略静了一瞬,随后,有零星几人表示赞同,逐渐的,支持立朱闵青的声音多了起来。
冯次辅拿眼扫视一圈,眉头皱起来这些人或是朱缇在朝中的残余势力,或是自己的政敌,还有几个是刻板教条只认正统的老夫子。
人数虽不多,却可能影响到永隆帝的决断
如是想着,他偷偷觑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朱怀瑾,见他微微点头,遂“扑通”一声迎头跪倒。
他带着哭腔喊道“皇上,如今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国库连年亏空,万民急需休养生息,需要的是仁君仁政,若把江山交给大殿下,祖宗基业会毁于一旦啊”
说罢,又开始哭祖宗创业之艰难,哭先皇守成之不易。
十来个臣子紧跟着哗啦啦跪下,捶胸顿首,涕泪磅礴,迭声叫声皇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永隆帝驾崩了
连守殿门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