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稍稍平复下心情,缓声道“你且放心,他不是脑子糊涂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和他共事那么久,应该了解他的为人。”
一只喜鹊扑着翅膀飞过,喳喳地啼叫声让崔应节回转过来,因笑道“开始我也没想那么深,但督主的担心不无道理,他老人家毕竟看得长远一些。还准备提一提我的官职,给我弄个同知当当。”
顿了顿又说“妹子,往后老大要是看我不顺眼,你得替我说好话也就你能劝得了他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我要是真出了岔子,拉哥全家一把啊”
他说的似是顽笑话,语气轻松,虽嬉笑着,然眼中却露出异乎寻常的郑重之色,看得秦桑不由一呆。
秦桑自是一口应下,好安抚他的不安,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爹爹也好,崔应节也好,未免疑虑太重
马车驶离崔家大门,车帘轻晃,初夏的和风带着远处木叶的清香潜入,驱散了方才那股子难以言明的怅惘。
清脆的车铃声中,秦桑反复琢磨崔应节的话,脑中突然闪过一道极亮的光,禁不住“呀”地惊呼出声。
“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她似乎明白爹爹的用意了。
较之朱闵青,崔应节兄妹更为亲近她,且若无意外,崔娆就是卫家将来的当家主母,崔娆的儿子会执掌卫家。
卫家在辽东经营十数年,在辽东大大小小卫所中有不容小觑的影响力,若卫家倾向她,甚至效忠她,那无形中,她将拥有兵力
足以自保的兵力。
秦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除了考虑崔应节的处境,爹爹一力促成这桩亲事,是不是有感于永隆帝和闵皇后的恩恩怨怨,所以才给女儿留了后手
她没有母族,没有父族,也没有兄弟姐妹。
如果爹爹一去,她连唯一的依靠也没了。
朱闵青待她很好很好,然爹爹看多了宫闱秘辛,对人心之幽秘,比她有更深的理解。
京城有崔应节,外头有卫家,哪怕将来有个万一,她也不至于落得和闵皇后同样的下场。
一股似血似气,酸热苦涩,又带着些微甜意的热浪慢慢从心里泛上来,冲得秦桑的鼻子一酸,泪水已模糊了眼睛。
随即低头拭去,她深吸口气,将满腹心思压下,再睁眼,已是满目清明。
秦桑悄悄握紧拳头,她想,不管未来如何,她和朱闵青都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风动,树摇,斑驳的树影纷乱,阳光碎了一地,宛如耀眼的碎钻。
她的马车便踏着满地的明灭波光,一路远去。
端过时节过后,暑气越发的重,融融骄阳发着白亮的光,将炎炎热气一股脑地撒向京城。
在这溽热难耐的盛夏,朝堂上立储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立江安郡王朱怀瑾为储君的呼声最高。
这点秦桑早就料到了,然令她纳闷的是,为何到现在还没冯芜和朱怀瑾的定亲的消息
难不成要避嫌要等尘埃落定后再定亲
秦桑想来想去不明白,索性抛之脑后反正与己无关,她更关心这次立储的走向。
内阁奏请两次,然而一直没得到永隆帝的批红。
朱缇没有从中阻扰,内阁的票拟,他一个没落全送到永隆帝的案前,还劝永隆帝顺应朝臣的意愿,毕竟现在也没其他合适的人选。
因着寿王案的重审,永隆帝被迫让步,本就对外臣宗亲一肚子气,如今终于能拿捏一把,立马开始耍脾气,就是憋着不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