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缇伸手掐断一朵,仔细观赏片刻,摇头叹道“可惜啊可惜。”说罢随手扔给旁边的小黄门。
小黄门看看手里的月季花,再看看大总管的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头雾水。
御书房一如既往的安静,永隆帝呆呆地坐在书案后,案头满满当当堆放着奏章,而惯常摆着的玉石刻刀等物,竟是一个也看不见。
朱缇从宫人手中接过清茶,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用极轻极柔的声音道“皇上,是不是为瘟疫的事情发愁大热的天,可别一着急再上了火。”
说着,用手背试了试茶杯的热度,才递给永隆帝。
“朕心里烦闷,这边灾区急等银子赈济,山东河南又伸手要钱修堤,辽东还兴起了鞑靼人,这下又得给辽东拨饷银。”永隆帝不住叹气,“国库都掏空喽,接下来,就是朕的私帑啦。”
“事有轻重缓急,老奴想,眼下最要紧的是真定府的瘟疫,离京城太近了,如果控制不住危及京师,那才是大灾祸”
“苏阁老也是这么说的,他们去拟定抗疫策略,你拿到了马上给朕,不要耽误。”
“老奴遵旨。”朱缇忽然跪下,眼角微微泛红,哽咽道,“皇上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的,可心疼死老奴了。老奴是人人瞧不起的阉人,可也有颗忠君报国的心”
“老奴愿意把全部身家捐给真定府抗疫,还有御赐的大宅子老奴也不要了,那本来就是皇上的恩典,如今皇上为银子犯愁,老奴想还给皇上。”
想银子就来银子,这是挠痒痒挠到了最痒处,永隆帝只觉浑身上下舒坦极了,忙道“起来回话,你是忠孝之人,别人不知你,朕知你,你比鼓噪的外臣贴心多了”
“其实也是老奴闺女的提醒,她人在新乐,目睹老百姓的困顿穷苦,定要老奴帮这个忙。”朱缇笑道,“小门小户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说句玩笑话,还不够苏家养的猎犬一天的肉钱老奴这点钱不多,但也能多少帮上忙。”
永隆帝哈哈笑了几声,然而笑着笑着,开始咬牙了。
“他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日养畜生的费用,够人家吃一年,反倒有脸跟朕讨银子宅子你也不必还给朕,卖了,就用你的名义卖,朕要好好臊臊那帮人的脸皮”
“老奴领旨”朱缇觑着永隆帝的脸色,含笑道“话说老奴刚才遇见江安郡王,说他要去保定府指画着赈灾,老奴觉得不大妥当。”
永隆帝有点意外,呷了口茶,思索道“他是内阁推举出来的人选,身份足够贵重,不怕下头官儿不尊重,人也年轻有才干,应当下去历练历练,朕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朱缇眼中精光一闪,“虽说保定府还没爆发瘟疫,可紧挨着真定府,谁也不敢保证瘟疫蔓延不到。若说历练,在京中调度银粮也使得,郡王爷乃千金之躯,为何阁老非要他以身涉险”
永隆帝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
朱缇慢悠悠道“保定巡抚是苏首辅的门生,真定巡抚是冯次辅的远亲,直隶官员的关系盘根错节,不亲自去看看,根本理不清楚。而郡王爷,等闲怕是没有离京的机会。”
永隆帝恍然大悟,连连冷笑,“原来是拿着赈济的差事结交外臣好,当真好,朕还没死呢,阁老们就开始坐不住了,慌着捧江安上位”
“皇上息怒,不如就顺着内阁的意思,正好也看看江安郡王的为人和才干。”朱缇凑近轻声道,“多派两个人跟着就是了。”
“人选你定,仍旧从东厂挑人。”
“老奴觉得朱闵青合适,他从不与外臣交好,不如皇上再下一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