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府。
纪汉广书房。
书房外挂了八十一条灵力织就的示警线,线上系着传讯铃铛。一道疾风急吼吼地惊动铃铛,穿过户牖,吹起了案上平铺白宣的一角。
案前,一个相貌威严凶悍,周身的气质却端直温润的中年男子正执着一支毛笔,挥着蓝色云纹的袖子,在白宣上写字。纪汉广书房里的人,自然是纪汉广。
当第一缕风触及毛笔上的毫毛,纪汉广的面上就有了然之色。他当即搁了毛笔,用翡翠三趾龙镇纸镇在纸头,语气慈和地问了一句“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河清”
疾风入门的同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书房中。这身影着一身不容半点尘埃的朴素白宽袍,头顶的冠带得不偏不倚,当前的神色算不上好看。
而能在地府大将军、六案公曹之一纪汉广的书房中做到这般来去自如的,便只有他唯一的子嗣,纪河清。
“父亲,您早就知道了吧。”纪河清单刀直入。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纪汉广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这让他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得好像二人是在探讨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但纪河清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他手中提着一把收了鞘的剑,身上的锋利却并没有一并收进去“可这是一条条人命您就那么无动于衷吗”
纪汉广摇了摇头,如每一个合格的长者一般,耐着性子引导“河清,身居高位,轻举妄动乃大忌。”
“我不想知道什么大忌,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纪河清打断了纪汉广的说教。
“为什么有那么重要吗”纪汉广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有那么重要呵,人命关天,您问我重要”纪河清用袖子笼着手,面无表情道,“小时候,是您告诉我不能曲学阿世,要守死善道、独立不迁,也是您告诉我,要心存人间正道现在我们在谈的,难道不就是正道吗”
纪汉广又摇了摇头“河清,人的目光不只是向下的,也是向上的,身在高位,正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锵
纪河清双手持剑,稍一用力,便从鞘中拔出了半口青铜剑。他将刃口对上,剑从对着纪汉广与他自己,声音平静“那您说,还能多复杂呢像这口剑,本不过直来直去,剑身从未曲折,曲折的只是溅在剑上的血。复杂的不是正道,只是您的心吧,父亲”
纪汉广沉默了。
纪河清归剑入鞘,攥下虎口“一直以来您在我心中都是个不会向任何不平事低头的大英雄、大清流,严面于权戚,鞠躬于万民。可现在呢高位、高位、高位您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眼眶微红地看着纪汉广,嗓音沙哑地喊出声来“我以为,您是最能理解我的”
“儿啊,理解与选择,终究是不一样的。选择要考虑的,太多太多了”纪汉广古井一般默立于原地,半晌,低低叹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还有什么要考虑的。”纪河清三步作两步走上前,一掌拍在了案上,语气愤愤,“道理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我们就要这么继续考虑下去,这么装聋作哑下去,看着他们泣血恸哭无动于衷吗那些替我们去死的人,又有何辜”
翡翠镇纸当即被震得粉碎,碎屑扬在二人之间。像是银汉之隔。
纪汉广没有立刻回答,他背着手转过身,抬头去看案后的挂字。看着白纸上那硕大的“义”,他放轻了声音道“之前你还小,有些事,是我没有教好你。”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人啊,若是看得宽了,就需要无知了。因为有时候,无知才是规矩,才是王法。”
“无知是规矩是王法真是”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