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穆沐想要帮外婆整理菜畦,却被赶到一边“别帮倒忙糟蹋了我的心血,最近你外公胃口不好,去摘些酸枣回来吧。”
穆沐顿时高兴了,不禁回想起小时候关于山里的种种趣事采蓬蘽、摘酸枣,还有用酢浆草的根茎玩勾勾将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出门了,还不忘到隔壁找阿宁一起去。
“阿宁到田里帮忙了,”隔壁的阿婶开了一条门缝,“你自己去玩吧。”
窄窄的门缝后透出阿婶的戒备以及小黑不安的呜咽。穆沐咬咬唇,转身就走。
村里去后山最近、最工整的一条山路在林业化工厂的背后,穆沐记得这家化工厂有个很和蔼的门卫大叔,厂里提炼松脂松油,常年是松树的味道。但是当穆沐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只剩下生锈的铁栏门和破败的厂房。“已经停产了呀。”他有些怀念地自语。
推开没有锁的大门,走道边、办公楼前的松柏还郁郁青青,似乎这里的破败与它们毫无关系。甚至花圃里还有这茉莉的清香,依旧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穆沐绕过几乎被搬空的厂房,沿着栽种梧桐的林荫道,走向铺着工整石阶的山道。
夏日的上午,知了不倦地啼鸣着,空气中弥漫着植株和泥土的味道,满山被割开树皮取松脂的松树依旧散发着特有的味道。穆沐慢慢走着,深深呼吸,心慢慢安静了下来。这是他从小就熟悉的山头,它给他一种亲切的慰藉,这种满满的归属感胜于每至鬼月就指指点点的村民。满山的树木十几年如一日,沉默地接纳着每一个到山里来的人。
抒情完毕,穆沐心情又好了,他乐颠颠地提着小竹篾挑酸枣,奇怪的是小时候满山遍野的酸枣竟变得难寻起来。虽然进了林子日头不大,但是夏日的高温还在,早上才过去一半穆沐就有点中暑的感觉,头疼难耐起来。
恍惚间蝉鸣的声音响彻山岭,穆沐揉着太阳穴坐在路边,心悸地厉害,就是一种毫无道理的恐慌。迷瞪中望出去,竟是个有些眼熟的地方
“绳子粗粗的绳子”
“好可怕,圆圆的绳索挂在树上”
“是不是八巡岭”
“害怕不要追我”
“他们可能走错路了,是八巡岭”
“我好怕”
穆沐粗重地喘息起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绞索,那是绞索”
“八巡岭是不好的地方,小沐以后千万别去了。”
“我阿姆说八巡岭是杀人的地方”
是了,这是他记忆中最恐怖的一件事,是他很多年后会突然惊醒的梦。那次年幼无知的他和阿宁玩闹得太过竟走进了深山里采酸枣,结果被一根挂在树上的绳索吓得屁滚尿流,一路哭着跑回村里。其实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害怕一根绳索,但身体似乎就是涌起一股无端的恐惧,令他们心悸不已。
开始大人们还笑他们,但是自从有人提起是不是去了八巡岭,所有人都沉默了。
八巡岭是这一带有名的乱坟岗,传说中那个山头开国前就是古刑场,甚至建国后几年,县里所有的死刑也都在那里执行。
“八巡岭”穆沐头疼欲裂,小时候那种压迫的恐惧感似乎在一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
“阿宁哥,我好害怕”
“小沐快点跑,有什么在追我们”
“不要追我,不要追我”
两个小孩的哭喊声在穆沐的耳边浮现,他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别追我”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年后他最害怕的一个噩梦,突然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