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大师适才提到家慈二字,小女子正好有事相询。之前,我偶遇石观音,她说你是她的长子,这话可是真的”
见裴湘绕开话题,无花目光一闪,旋即便顺着她的意思温文含笑问道
“若我说是假的,裴姑娘可愿意相信小僧”
裴湘迟疑了一瞬,之后才缓声道
“我自然愿意相信佛门名士的话,许多人都愿意相信少林妙僧的答案。没凭没据的,谁会相信一个江湖女魔头的胡言乱语呢。”
“多谢裴姑娘信重于我。”无花低声念了一声佛号。
他闭目片刻,再睁眼时,一向通透宁和的神色中忽然添了三分忐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裴湘,无花清冷的凤目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复又空明澄澈、淡泊高远。
“只是不敢隐瞒裴姑娘,这件事是真的。小僧,确实是石观音之子,千真万确。”
裴湘呼吸微顿“这天峰大师可知道这件事”
“家师早知此事。”无花语气淡然,神色平和而笃定。
“我幼时便失去了母亲的消息,不知她去了哪里,也不知她就是石观音。那几年,我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后来父亲和人比武受了重伤,便把我托付给德高望重的天峰大师,我因而有幸拜入少林门下。”
“原来如此。”
裴湘微微颔首,全当信了这番避重就轻、真假参半的解释,并由衷感叹道
“不曾想无花大师竟然有如此坎坷的身世。不过,即便大师你自小就和石观音分离,又拜入少林门下且从未做过什么恶事。可一旦让江湖中人得知你的身世,一些人难免会有非议,甚至会把石观音犯下的罪孽算在你的身上。”
“多谢裴姑娘替小僧着想,”无花敛眉,声音又柔和轻缓了三分,“母债子偿,本就无可厚非。小僧愿意承担这份因果。再者,对小僧来说,旁人的冷嘲热讽和误解并非苦难折磨,而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修行,小僧安然受之。”
“果然是无花大师,”裴湘悠然一笑“大师佛法高深,心境开明豁达,小女子甚为羡慕佩服。”
无花侧头,视线越过洒满阳光的溪流望向远方,淡声道
“小僧已然心生执念,何谈开明豁达无关之人的痛骂讥讽犹如秋风过耳,不留痕迹,可某人只需稍稍蹙眉嗔怒,我便心生恐慌,百般琢磨。多年梵行清修,竟然敌不过刹那悸动。”
裴湘见无花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便不再刻意回避,她轻轻抿了抿唇,垂眸温声问道
“大师之前说,这次是特意来寻我的,可是为了心中执念”
四下忽然安静了下来。
被询问的无花出神地瞧着裴湘不惊不羞不恼的平淡神色,倏尔无奈一笑。
他叹息着向溪边走了几步,慢慢转身背对裴湘,徒留挺拔瘦削背影,好似在维护爱而不得后的尊严。
寒风起,白色僧袍烈烈飘飘,松竹美玉般的佛门名士立于水边,孤独而坚毅,无端惹人心生爱怜,想奉献出余生的温暖呵护这人心底的寂寥飘零。
裴湘眨了眨眼,蓦然想起那夜石观音来袭,王怜花一身狼狈地背对着她苦思阵法变幻,期望能多延长些保命的时间,后来,那家伙还从衣服里掏出了假胸
这时,温和清朗的嗓音缓缓传入裴湘的耳畔
“裴姑娘,无花的执念是否会给你带来困扰”
裴湘亦沉默了片刻,迅速关掉脑海中那些啼笑皆非的画面,方才郑重答道
“厚意深情,不胜感激,然小女子福薄,恐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