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消息向来长着翅膀。他来的时候,皎然殿还像蒸笼一般热,晚膳吃到一半, 殿内四角已经镇上了冰。
归衡特意叮嘱了杜姑姑 , 不要纵着她贪凉,故而皎皎卧处只在槅扇边上镇了几篓碎冰。玉秋将归衡带过来的茉莉花瓣择下来与碎冰放在一处,满屋子都盈着清凉的芳香。
皎皎睡前饮了一碗加了木樨清露的牛乳, 枕着茉莉花香睡去。
这是数日以来,她第一次如此快、如此安稳地沉入深眠。
皇城之外。
熟睡的钦天监监正陈玄,忽然被人从床褥中拎起。
那人功夫卓绝, 连他床榻上滚着的小妾都没有惊动,一手捂着他的嘴,提着他破窗而出,径直上了陈府最高的三层小楼屋顶。
屋顶坡度颇陡,要用心站稳也艰难,而陈玄的脚甚至没有踩在瓦片上。
挟持他的黑衣人胆识非凡, 站在屋檐最边缘,而陈玄则干脆悬了空, 脚下空无一物, 之所以还没掉下去, 全靠那人拎住他后领的一只手。
他好歹也是五尺三寸一个大好男儿,然而那人单手拎着他,就像拎着一只即将拔毛割喉的鸡。
陈玄哆嗦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下面一眼, 又紧紧闭上,浑身抖如筛糠。
黑衣人在他身后低声威胁“你若敢叫,我一松手,你可就成肉泥了。明白吗明白我就放开你。”
陈玄连忙点头,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他急喘了口气“你是谁想要什么我”
然而立刻又被捂住。
“不许问,只许答。”那黑衣人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如果你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略微松了松手,陈玄立刻感觉到整个人往下滑了一寸。
那种失重的感觉能把人逼疯。陈玄心胆俱裂,哭求道“好汉问罢。我知道的,一定照实回答”
“谅你也不敢欺瞒。”黑衣人见他上道,终于大发慈悲把他往回拽了拽,让他一只脚点在了屋檐上“我问你,前些天钦天监监副杨鸣所说的翼火蛇、妨天子一事,是受谁指使”
陈玄的命被人捏在手里,当然不敢问为什么监副说的要来问他,想了半天,颤颤巍巍道“杨、杨鸣他不服我管束,想做监正已久前些日子,我好像听说”
“听说什么”
陈玄咽了一口唾沫“他、他投了太子殿下。”
太子。
那黑衣人默默重复。
他武功卓绝,于政事斗争上却一窍不通,只好将陈玄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下来,回去禀报,主子自有分晓。
他不言不语,在心里一遍遍记诵陈玄说过的话,把一只脚还悬着空陈玄吓了个够呛。
陈玄忍了半天,终于小声道“这位这位好汉,我说的都是实情,您能不能放了我”
黑衣人猛然警醒,严肃道“不行。”
陈玄“”
他要哭了。
黑衣人将他往上提了提,轻咳一声“杨鸣禀告皇上的乃是一派胡言,想必你也知晓。你身为钦天监监正,手下监副妖言惑众,你预备如何处置”
陈玄立刻道“我明日便进宫回禀圣上,是监副修业不精,看错了天象甘露宫非但没有落在翼火之蛇的分野,而且极为祥瑞,应当多去”
到这份上他还听不明白这高人是站在谁那一边,就算他白做了这几十年京官。
然而高人却不太满意“不必说多余的,单单破除这妖言即可。”
陈玄点头如捣蒜。
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