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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麻烦的,职责所在。你丢了,我也没法跟你兄长交代。只不过,你一再擅离,云深不知处怕是管教不住你了。这回你兄长既然来了,你便同他回去吧。”
蓝曦臣的声音如此平静。
平静得让聂怀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曦臣哥哥”他有些不解,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唤他,试图去看他的眼眸,以辨别话语里的真实与虚假。
可是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的东西,层层叠叠地,全部积压在眼底。以往澄明如水,仿若月华温润的眼眸,此刻血丝遍布,晦暗不明。
聂怀桑看不懂他的眼神,却蓦然觉着有些难过,他喃喃地又唤了一次“曦臣哥哥”
蓝曦臣翻脸翻得太快,快得他还未来得及带上面具,便只得用“聂怀桑”的本真,迎击这熟悉的、沉甸甸的失望与摒弃。
轻轻颤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扯开仍有些疼痛的嘴角,聂怀桑试图露出一个讨好的、乖巧的笑“曦臣哥哥”他张了张口,喏喏地喊,“我知道错了别不要”不要再丢下我
这句话没能说完。
蓝曦臣的眼中氤氲着许多雾气。
将少年人蒙蒙笼住。
混混沌沌的念头,团团裹住他冰冷沉重的身躯,骤然将他重新拖进了未能摆脱的深渊。
2
“跪下。”
“兄长”
“跪下”
一声暴喝,惊得魏无羡险些跳起来,聂怀桑却早已习惯。
双膝重重砸在地上,伴随刀鞘恶狠狠地砸在身侧的地面,发出石砖碎裂的声响。怯懦的请求没能出口,过度使用能力的痛楚仍在完好无损的身体里肆虐,心中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蓝曦臣,不大对劲。
哟呵怎么说没护着你,就是不大对劲啦
一个人的本性,没那么容易改变。聂怀桑熟练地憋红双颊,泫然欲泣地应对着兄长,内心却稳如老狗,蓝曦臣这个人,说得好听,是君子如玉,说得不好听,就是一尊金雕玉塑。他把自己装进云深不知处的规矩里,只有他极为在乎的人,才能打碎这层壳子,让他稍微地不那么“光风霁月”、“霜雪天成”。区区一个“梅弈”,本就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最多不过一个可敬的恩人,哪里又能让最重亲友的蓝曦臣对自己关心的后辈恶言相向
额话虽有理,但也太冷血了吧
真当蓝曦臣将蓝氏诸人托付,是找个好友托孤啊“梅弈”跟蓝曦臣哪里有什么情分可言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交易。聂怀桑淡淡回他,他担忧云深不知处被剿灭,便将火种托付给“梅弈”,宁使蓝氏为其利刃,也要保下蓝湛性命。不然,你以为他为何愿意带上魏婴
十五岁的少年此刻老气横秋,阴谋算计、诡谲心术皆如成竹在胸。
有了魏婴,就有了半个云梦江氏。
老鬼默然。
他这样的人,会因为一个“外人”,去为难自己亲近之人吗面上憋不出泪,只好埋着头抽泣,聂怀桑熟练地在兄长的怒骂与鄙薄中蜷缩起身子,一颤一颤地应对着每一句“谆谆教诲”。
“你都十五了,怀桑,你十五了啊你不是个孩子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现在日子不太平,你能不能懂点事别给老子找麻烦”
伤你最深的,总是那些你在乎的人。
因为曾有过期待,所以失望总是来势汹汹而且不讲道理。
明明知道许多道理,却仍旧会为一些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事物影响心绪。
他眼中的责怪与失望甚至比身边刀柄揿出的裂痕刺眼,聂怀桑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