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不欢而散,慕容衎一行人被安置在四夷馆中。这一场变故很快传至京中各处,台城里,元嘉公主也得到了消息,“啪”地摔了铜镜。
为什么,同是齐女,为什么到头来被牺牲的只有她一个
元嘉扶枕恸哭了一场,恨的面庞几近扭曲。
桓府中,谢沂将桓公书信带到,言明同北燕退婚的事,又道“承蒙大司马抬爱,已经十一娘许配于沂。沂明日会请媒人过府,行纳采之礼。”
李夫人几乎喜极而泣,好在有屏风遮掩才不算失态,赞了一声“郎君有心。”
既同北燕退婚,同谢家的婚事也得提上议程了。北燕想必不会善罢甘休,为免夜长梦多,要尽快与谢家完婚才行。
长公主则神色幽沉,染了蔻丹的手指搭在丈夫的书信上,冷哧了声。
算他还有良心
谢沂又奉上二十匹绢、二十匹锦,乃是他在淮南时所购,特意备给庐陵及李夫人的。另有玉璧数对孤本棋谱若干,却是给桓微带的礼物。谢沂立在堂下,深吸一口气,求道“还请殿下允我见一见十一娘。”
如今两人婚事可算是订下了,但这仍是不符合礼法之事。李夫人喜他有心,柔声劝道“阿姊,就让谢郎君去吧。皎皎此时怕还不知和亲取消了呢。”
长公主不言,算是默认了。
后园听澜亭中,桓微正教着两个妹妹尚书。婢子报了谢沂过来的事,桓微握着竹简的手微微一紧,又很快松开,面色如常地点点头。桓萝抿唇一笑,会意地拉着愣怔的桓芙走了。
亭中一时寂静,亭下木樨花影随风而动,晚风送来湖心水莲的清香。桓微坐着等了一会儿,便见那清隽俊美的郎君在婢子引领下款步而来,如珠比玉。
她一颗心微微揪紧,胸腔里传来急促而清晰的心跳。面上却不显,一贯的清冷冰霜之色。
采蓝同采绿对视一眼,面上露出了然的笑。采绿心思沉沉,敛眉不言。
未见桓微之前,谢沂本有千言万语想同她说,临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看着她露出紧张而不自知的芙蓉面,知道她是在等着自己,不禁轻勾唇角,点了点头。
桓微揪至喉口的心倏时落了回去。
不禁展颜,一笑便如湖中芙蕖开时。“谢郎君。”她真心实意地道,“谢谢您。”
谢他他要的是感激么
她若是知道向她提亲的北燕吴王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袁燕持,不知会不会后悔
“有件东西令兄托我带给女郎。”
谢沂容色冷下来,将那封婚书取出,采绿上前接过,转交女郎。
桓微还不知是何物,含着清醇恬淡的笑打开两片薄薄的烫金镂花红笺,一行熟悉的行书仿佛灵动的飞鱼跃入眼中
女郎亲启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江北则关山凄怆,陇水断绝,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从今之后,江南江北,千秋万岁,愿与卿卿共赏。
慕容衎拜上。
桓微笑容僵住,仿佛落梅枯寂,顷刻间被抽去所有生气。
她目光怔怔落在那个“衎”字上,眼前却渐渐地模糊。衎,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
容衎慕容衎
他说他叫容衎,字燕持,洛阳人氏。却原来,都是骗她的。
他是胡人,鲜卑人。不是汉人。
桓微心中酸涩,持着薄笺的指微微颤抖起来,眼睫一扇,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