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王氏背誓在前,也别怪本宫悔婚了”
她当着诸人之面抖出王湛当日事来,王澹气得嘴唇发抖,面色铁青。庐陵同谢珩道“七郎人品贵重,芝兰玉树,这门婚事也是结得的。本宫在桓府等着侍中上门议婚”
桓家轿辇浩浩荡荡而去,围观众人纷纷避让。一面又暗暗觑着王谢二族郎君。一个霞姿月韵,一个玉树挺拔,俱是赏心悦目的世家好儿郎。从前皆言王家郎君江左风华第一,谢氏郎君可排第二,但如今看来,这高下却要颠倒过来了。
王家郎君纵然姿容绝世,未婚妻落水却见死不救,实非良配。
也有认为王湛确实没有认出未婚妻、情有可原的,则指责谢氏郎君贪慕桓氏权势,不顾礼义廉耻夺人之妻。
谢沂将众人议论都听在耳中,未有一丝愠怒。这些议论他前世已经听得麻木了,夺人之妻又如何分明是王湛自己将她推给自己的,两世皆如此
至于桓微,她只能是他的。
他须得也让她尝一尝求而不得的滋味,才算公平。
谢氏家主谢珩脸上是一贯柔和的微笑,宽慰地拍了拍王澹的肩,安慰他道“知好色而慕少艾嘛。我这侄儿是个敢作敢为的性子,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又不知个中就里,倒连累令郎清誉受损了。”
王澹气得脸色发青,勉强耐着性子同谢珩寒暄了几句,分袂登车。
日已暮,夕阳没入建春门高耸的阙楼,围观的人群各自散去。
谢氏的牛车缓缓行在台城平坦的御道上,谢氏叔侄同乘一车。谢沂道“叔父不怪仪简今日擅作主张么。”
世家联姻牵扯甚广,故由父母做主,还须族中拍板决定,慎之又慎。他七岁丧父,自幼跟随叔父隐居会稽东山,侍叔如侍父。今日之事他没有事先同叔父商量,随心而为,令谢氏做了世家大族的饭后谈资,一时又有些愧意。
谢珩闭目养神,中指缓缓揉着额际,彷如坐定的老僧一般。闻言“唔”了一声,道“喜欢就去求娶,不必为家族龃龉影响个人婚姻。”
“我陈郡谢氏,还没有衰落到需要牺牲儿郎婚姻来维持门户的地步。”
顿一顿,沉吟道“只是你母亲那边”
谢沂不言。
谢沂之母刘氏出身彭城刘氏,幼时双亲殉难,自幼长在外祖汝南袁氏家中。同几个表兄表姊的感情都很不错。
其中一位表兄,便是在谢沂父亲去世后接任豫州、去年跟随桓公北伐的豫州刺史袁桢。
当年五胡南下,齐室南渡,北方大地就此落入胡人手中。五胡相自残杀,政权更迭频繁。在历经了近一百年的倾轧后,鲜卑族的慕容氏自龙城南下,统一北方,与南齐划江而治,是为北燕。
桓公率师北讨,本是想从北燕手中收复旧都,不料在枋头遭遇前所未有的大败。他将罪责全归于袁桢身上,请求朝廷废袁桢为庶人,导致袁桢据寿春反投北燕。汝南袁氏留于京中的妻儿也被朝廷收系狱中,刘氏又岂能不怨。
在不久之后,袁桢就将病死,桓公攻破寿春,斩杀其子袁景,京中的袁氏族人则被族诛。前世,这是致使母亲厌恶妻子的重要原因。谢沂夹在其中两头受气,颇为无奈。
当初母亲听说自己向桓氏提亲,不惜以绝食相抗。最终是叔父同婶母齐齐出马才说动她。
重来一回,母亲这一关仍旧不那么好过。
谢沂目中微光闪烁,点点头,“沂明白。沂会说服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