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言重。”
李氏微微笑着,颜若舜华,“事出有因,郎君也是为了救十一娘,不必揽责。”
这便是明晃晃的拒绝了。谢沂淡淡颔首,“沂明白。”
琅琊王氏是南齐士族之首,朝廷要员半数皆出身王氏。桓公总戎马之权,早有不臣之心,急需王氏的支持。考虑到这一点,对方也会拒绝他。
但她的婚事,李夫人说了却不算。他不急于这一时。
李氏的婢子阿竹同采绿奉命送谢沂出府,行至一株茂盛海棠时,谢沂忽觉有道目光黏在身后,冰冷锐利,如刃如矢。
隔着一庭花木,有人立于绿竹披拂的抄手游廊之下,披鹤氅,挑兰灯,身侧只一个婢子,孤冷高华,矜贵无双。似乎正看着自己。
月色昏黄,华灯灿艳,他身影模糊在暖艳灯晕中,如松如竹。
阿竹适时为他介绍“这位是府上二公子,名晏。不常在京中走动,想来郎君并不识得。”
谢沂眸中霎时透出浓浓的寒意。
是了,他日颠覆南齐、屠戮谢氏的楚帝桓晏,此时还只是桓公府上一个不受宠的庶子。
当日,正是他授意皎皎端来的鸩酒。
云破月来,风碎竹影,廊下兰灯影动,佩玉轻响,想是桓晏已然离开。掌心却传来微微的刺痛,谢沂张开手心,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还握着她刺自己的金钗。钗尖已然划破了皮肉,鲜艳一片,他竟浑然不觉。
他将金钗收进袖中,淡淡声对采绿道“烦请姑娘告知女郎一声,就说她有件东西落在我处,请她务必亲自来取。”
采蓝采绿是她的贴身丫鬟,上一世,陪她嫁进来的也是二人。采蓝莽撞单纯,采绿却心思缜密,这话违背礼制,她断不会替他传话。
然而这话却不是说给她们的。
采绿阿竹互看一眼,皆露出尴尬神色。廊下,玉声微滞,继而鸣玉轻响,灯晕渐远,玉人已然离开。
回到谢氏所居的乌衣巷已近子时,谢沂回到自己的房中,从紧锁的柜中取出一方曲草纹檀木小匣。
匣中已然放了一枚珠腕绳,一支玉兰造型的嵌玉金簪。他将那枚玉兰簪从匣中取出来,灯下,一行小字渐渐显形,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间得此簪,既明且好。形观文彩,世所罕有。聊赠卿卿,约同白首。
是陈年的旧物,却不该出现于此时。这枚簪子,是成婚时他亲手雕铸的赠礼。新婚之夜,他将此簪赠予她,却从未见她戴过。只在死时看见它被她送进了心口。
彼时他已饮下毒酒,意识几近涣散,拼尽最后一丝清明也想要去抓她的手,却被她挣扎着甩开。再睁眼,这枚金簪便躺在他手心,犹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是她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
他其实不明白,倘若她对他无情,为什么要随他而去。倘若有情,缘何十年如一日的冷淡,直至最后一刻也要甩开他的手。
可这一切都已无从知晓了。
谢沂眼中沉郁下来,将簪钗锁进匣中,束以高阁。
忆起昏时她落水的事,又觉疑惑。
他从不记得她落水的事有这些隐情。
前世,他瞧见她落水便跳进了河中,第一时间将人救了上来,后来顺势向桓府提亲,庐陵长公主欣然应允,一直到成婚都很顺利。
如今,自己只是下水晚了一步,事情的发展却与前世迥乎不同。那么,前世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上心头,又很快自嘲地笑起来。
可笑上一世,他一颗心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