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股熟悉的淡淡檀香。
可今夜的妙法观, 却失去了平静。
太监宫婢惶惶, 面露悲伤,墙顶檐下已缠上素白的绫绸, 宫人披上匆匆剪裁的孝服。
入目一片刺目的雪白。
萧迟怔怔的, 他慢慢进了内殿。
靛蓝的帷幕, 素色的纱帐, 一如这记忆中的妙法观,素淡又简朴,空荡荡的。
耳边呜呜哭声,绕过一重又一重的帷幕,他看见跪地痛哭的大小女眷宫婢, 床边悲哭老妪熟悉正是赵嬷嬷,双目通红声沙力竭。
一身缟素,惨惨的白。
他看见了床帐之后,一截素色的鹤氅。
他慢慢走了过去, 走到床边。
贵妃安安静静躺着, 一双美丽的眼睛永远阖上,脸色苍白,泛着一层青色, 雪色的颈下一条非常明显的深红色淤痕。
这是死亡特有的色泽。
她的眼睛永远不会睁开了。
萧迟伸手去碰她,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萧迟跪了下来。
他哑声“好端端的, 为什么”
他茫然,看向赵嬷嬷。
可他已经知道贵妃白日去了刑部大牢,也去了紫宸宫。
她是自缢。
她悲怆自责,万念成灰。
赵嬷嬷嚎啕大哭,抓住萧迟泣不成声。
许久,她说贵妃遗言。
“娘娘说,请殿下把他放在太子殿下身边,让他陪着他父王。”
一切的一切,赵嬷嬷悲从中来,她呜呜哭着“当初,她是真没想过的。”
她想起曲嬷嬷的指责,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当初她真没想过再和他在一起的”
被指婚,她痛悲过被迫夭折的爱情后和擦肩而过爱人后,嫁入东宫,她是有努力调整心态的,想着好好去过日子的。
伺奉太子,生养孩子,打理东宫,和太子殿下也算是相敬如宾。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的,但怎知,天有不测之风云。
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想过再和她有什么。其时一个是寡嫂,另一个是新帝是小叔子,她不是普通寡居,他们有着不可逾越的巨大身份鸿沟。
她当时真的没有任何念头。
她真的就想着守儿子好好过日子。
可谁知后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真的很好很好。
她一直都对他深信不疑的。
就算两人再矛盾,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当初是真不想,可这搁在心坎里头的一个人这么苦苦哀求,她的心最后就没法硬起来。
害怕,自责,羞愧,反复折磨着她。
可她真的爱他,情感压不住。
赵嬷嬷悲哭“不该啊,不该”
当初她就该心硬一点。
贵妃迟疑,害怕,犹豫不定,惶惶难安,是她舍不得看自己奶大的姑娘这般痛苦难安,更舍不得姑娘如花年纪守寡,从此孤寂一生。
贵妃问她的时候,赵嬷嬷左思右想,最后说,要不,就随心吧。
她就想自家姑娘快乐一些。
她是个性情温柔的女子,本该遇个良人,幸福一生的。
“不该啊,不该”
赵嬷嬷悲哭,当初她就该硬着心肠,阻止她的,“不该再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