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经纶笑道“没甚么大规矩,你不叛教投敌,就没人可以管你。”这件事说完,他又转而和声问,“那么你适才要同我说甚么”
曾九倚在他肩头,沉默片刻道“你瞧我发间戴了甚么”
向经纶垂首一看,只见她云鬓之上正斜簪着一只卷云飞雀钗,那钗头云洁如玉,鲜翠雀鸟张翅而飞,栩栩如生。他心中恍然一动,就听她道“我听韩康说,这发钗是你妈妈的遗物。这般重要的东西,你做甚么就给我了”
向经纶微微一叹,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轻声道“我自小体弱,长成不易,后来不是忙于参研武功,就是忙于教中纷杂事务,如此无心他顾,活到将近而立之年,从来也没在意过哪个女子。既然上天教我临死之前遇见了你,我不送给你,又能送给谁”又笑了笑道,“你说它重要,确是家慈留下的一个念想。可你在我心里,不也同样重要么。”
曾九闻声于他肩头蹭了蹭,又默默在斗篷中摸索到他的手掌,轻轻与他五指交缠。向经纶察觉到,便紧紧回握住,又听她问“我们相识不过数月,彼此间又多有隐瞒,你连我叫什么名字、是哪儿人、在哪儿长大都不知晓,这便心觉我很重要了么”
向经纶不由一笑,半晌道“你若问我为甚么,我也不知道。我瞧见你就喜欢,见你开心我便也开心,和你一起消遣,只觉时光匆匆眨眼就过。这实在是我人生从未有过的体验。若换一个人来,纵然我知晓她叫甚么,是哪里人,别说数月,可能十年也未必令我如此心折。故而我心想,我与你之间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哪里讲得出来为甚么呢”
曾九听到此处,只觉心里话都被他说了出来,不由又觉温柔,又觉烦恼,暗自心道“唉,真是邪了门。我碰上了你,也不知是走运还是倒霉。”然则想到是走运,不由郁郁;想到是倒霉,又颇甜蜜。如此胡思乱想了片刻,才道“那你为甚么不告诉我这发钗的来历”这话甫一出口,她自个儿心中忽而若有所感,竟似已知道了他要说些甚么。
果然,向经纶沉默片刻,和缓道“我将它送给你,是因为我心底在意你。可我那时生死不知,可能数月间便横死山上,又何必告诉你那么多,令你徒生烦恼呢”他顿了顿,忽而极温柔动人的微微笑说,“小曾,我希望你心里记得我,却也不要太记得我。这样我若是死了,你就不会太伤心。”
他这话曾九本已有预感,可听了心上却仍似被人生生揪了一下,忽感手足酸麻。她极不适应这般感受,一时间又是生气,又莫名有些伤心,不由冷冷道“不错,我能解你的毒,却救不了你的命。你身体坏啦,没几年好活,看来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她这般直白,向经纶却只淡淡一笑,像是不以为意“我从小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为了教中大事,这一天稍微早些,也没甚么。”
曾九愈发气恼,道“怪不得你也不怪辛英给你下毒,毕竟不过是早些死罢了。”
向经纶闻声一叹,道“你有所不知。辛叔叔本有一个妹子,二人相依为命,身世甚是悲惨,幸得佘教主相救,才顺利长大成人。辛姨性情偏执,刚烈如火,佘教主当年四下起事,她曾率领教众战阵冲杀,奈何一次事败被俘,被当时的守城将领白贞松斩首弃市,还是我爹暗中摸进城去,才将她尸首取回。辛叔叔从那以后,心底只想着给辛姨报仇雪恨,但那将领不日升迁,转去临安做官去了,他恐怕被教中报复刺杀,重金聘请许多高手保护,行踪又极是神出鬼没,令人没处下手。辛叔叔当是无法可施,是以才执意赞同起事,只求有生之年能为妹子报仇。唉,他心中有自己极大的苦楚,我实在不忍心再怪罪他。”
曾九听得一阵无名火起,忍不住一下儿推开了他,道“你就知道想着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