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高雄上下打量了瞎子一番,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瞎子阴恻地笑了笑,道“我变成这样,自然是托了你的福。”
尹高雄冷冷道“小子,你劫了威义镖局的货,能留下条命就不错了,还敢到我这里来撒野”
瞎子的情绪毫无波动,他人虽直直地站在太阳底下,布条下的半张脸孔却像死人一样漠然,闻言道“我来这不是撒野的。我是来要你的命。”
尹高雄全没将他放在心上,只是又厌恶又好笑道“你目能视物时,尚且被我用暗器打瞎,如今什么都看不见,还想要我的命”
瞎子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抬起头,直直向尹高雄的位置看了过去。
尹高雄脸上的笑意倏而就消失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但拢在宽袖中的双手却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这对一个用暗器的高手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三丈之内,瞎子的双目被血污脏布牢牢遮住,尹高雄与他对视着,只仿佛被一条毒蛇怨毒地盯住了一般,感到了一丝本能般的恐惧。他忽然发觉,眼前的瞎子同三个月前的年轻人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不,他眼下已经不能算一个人。
他就像他手里的剑,像地上的影子,像一切死的东西。
曾九只能看到瞎子的背影,但当瞎子抬起头那一刻,她的心也微微一刺。
只有一瞬间,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在很久以前,她总是不停死亡的时候,她经常会有这种感觉。
那是临死前的感觉。
但只有这一瞬间。
因为下一刻,瞎子的剑已经出手了。
他的眼睛虽然已经瞎了,但他的直觉却敏锐洞明,他的步伐还不算太快,但也已经足够在尹高雄双手发僵的片刻中闪进三丈之内,向他的咽喉轻轻刺上一剑。
这一剑仍然那么轻盈,就像秋蝉轻轻振了下翅。
而瞎子的剑已经落回到身侧。
曾九没有去看尹高雄,因为她知道他的咽喉一定已经被这一剑刺碎。
她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瞎子的剑。
剑上仍旧只有一点艳红的血,但尹高雄脖颈上的血已经喷涌而出。
尹兴贤吓得呆住了,他痴痴地望着身侧双目圆睁,徒劳地用手捂住伤口的父亲,一时连喊叫都忘记了。
瞎子身上溅满了血,但他躲也不躲,只在咫尺之间“注视”着尹高雄,道“我要谢谢你。”
“我学剑五年,眼里却从没有剑。直到瞎了之后,我才看到了什么才是剑。”
“所以我第一个来杀你。”
尹高雄张口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口。
就在片刻之前,他还在心里想,中秋仍要去南湖周家赴宴,因为他要给江南四义一个面子。
但眼下他已成了一个死人。
尹家大门前已经乱做一团,仆役四下哭喊逃窜,来铁匠铺接尹兴贤的青衣伙计一脸无措地站在少主人身边,但尹兴贤仍旧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父亲已经倒在地上的尸体。
他浑然忘我的看着,全没留意到瞎子早已经离开,更没留意到曾九已自个儿驾着马车,缓缓地缀着瞎子去了。
曾九走得毫不犹豫。
暗器在哪儿都能做,但奇怪的瞎子可不是哪儿都找得到。
瞎子走得很慢,瞧得出他还并没太习惯瞧不见路的日子。但他的脑子却很清醒,趁尹家乱作一团,他没有急着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