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人流过去以后,从弗吉尼亚军队中来的一批疲惫的老兵又来了,然后是从西部军复员的人,他们要赶回南边去,虽然他们的家可能已不存在,他们的亲人也早已逃散或死掉了。
他们大都走路,只有极少数幸运的人骑着投降协议允许保留的瘦骨嶙峋的马和骡子。不过全是些又羸又乏的畜生,即使一个外行人也能断定走不到弗罗里达和南佐治亚了。
回家去啊回家去啊
这是士兵心中唯一的想法。有些人沉默忧郁,也有些人比较快活,他们没把困难放在心上,觉得一切都已过去,现在支持他们活下去的只有还乡一事了。很少有人表示怨恨,他们把恨留给自己的女人和老人了。但被打败了,他们已英勇地战斗过,现在很想安定地待下来,在他们为之战斗的旗帜下种地过日子。
回家去啊回家去啊
他们别的什么也不谈,不谈打仗也不谈受伤,不谈坐牢也不谈今后。往后,他们可能还要打仗,要把他们曾经怎么搞恶作剧,怎么抢东西怎么冲锋和饿肚子,怎样连夜行军和受伤住院等等,通通告诉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可是现在不谈这些。他们有的缺胳膊短腿,有的瞎了一只眼,但更多的人带着枪伤,如果他们活到七十岁,这些枪伤,是每到阴雨天就要痛的,不过现在还不要紧。
至于以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年老和年轻的,健谈的和沉默的,富农和森林地带憔悴的穷白人,他们都有两种共同的东西,既虱子和痢疾。
联盟军士兵对于受虱子折磨的尴尬局面已习惯了,他们已经毫不介意,甚至在妇女面前也泰然自若地搔起痒来,至于痢疾妇女们巧妙地称之为血污那仿佛对谁也不饶过,从小兵到将军一视同仁。
为时四年的半饥半饱状态,四年粗糙的、半生不熟和腐烂发酸的配给食品,对这些人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以致每个在亚特兰大停留的士兵要么刚在逐渐康复,要么还病得厉害。
“他们联盟军部队里就没一个肚子是好的。”黑妈妈一面流着汗在炉子上煎黑莓根汤药,一面这样苛刻地评论。黑莓根向来埃伦拿来治这种病的主要药方,黑妈妈听从埃伦的指挥一直煎着汤药。
“据俺看,打垮咱们部队的不是北方佬,倒是咱们自家的肚肠。先生们总不能一面拉肚子一面打仗嘛。”埃伦给他们所有的人吃这个药方,肠胃严重些就多喝几碗,肠胃轻些就少喝几碗,这样调让他们自己来把握;所有的人都乖乖地皱着眉头喝她给的这种黑汤,也许还记得在很远的地方曾经也有这样严厉的黑女人用无情的手喂他们吃过药呢。
黑妈妈在住宿方面的态度也一样坚决。
凡是身上有虱子的士兵都不许进入塔拉农庄她把他们赶到后面丛密的灌木林里。给他们一盆热水和一块含强碱的肥皂,叫他们脱下军服,好好洗浴一番,还准备了被褥和床单让他们把赤裸的身子暂时覆盖住,这时她用一口大锅把他们的衣服煮起来,直到虱子彻底消灭为止。苏埃伦与卡丽恩私下热烈争论,说这样做使士兵们太丢脸了,黑妈妈说,要是将来姑娘们发现自己也有虱子,不是更丢脸吗
等到每天都有士兵到达的时候,黑妈妈就提出抗议,反对让他们使用卧室。她总是害怕有个虱子逃过了他的惩处。埃伦知道跟她争论也无济于事,便把那间铺了厚天鹅绒地毯的客厅改宿舍。
每天